秋雨半浮生 作品

第八十七章 雪在春日,春在桃花,我在浪漫

 為了疏解一切所不能紓解的東西。

 風雪之中,少年執劍而來。

 桃花提劍而迎之。

 兩劍相交,有鏘然劍鳴,有燦然劍光,有浩然劍意,有泠然風雪。

 琴心三疊,一觸即分。

 桃花拖劍而去,劍鋒走筆平湖,飄雪落花之湖中拖曳著陣陣波紋,而後一劍挑雪而來。

 執傘的少年似乎在醉意裡找回了許多的東西,一手緊握著手中之傘,一手反執寒光之劍而迎之,在劍意橫流之中,盪開那一劍,而後如同風中翻飛之花一般,劍於湖面之上劃過一道如雪白痕,向著桃花橫斬而去。

 桃花平靜地提劍傾斜,只剩一個腳尖落於大湖之上,待到那一劍鋒芒擦過身前,而後迅速回正身體,一劍定於大湖之上,萬千劍意流轉,盪開千層波紋,風雪劍湖之上,卻是瞬間無數劍光疏影橫斜般斬落。

 好一個太白狗。

 少年平靜地鬆開了手中的劍,握住酒葫蘆,一口不知何年的苦酒飲入喉中,而後身前出現了另一個少年,抬手握劍,穿越劍光風雪而去。

 此劍,定勝負。

 少年執劍停在了手中空空如也的桃花身前。

 萬千劍光落於黑傘之上,彌散而去。

 而身後那個飲酒的少年,卻是悄然散去,酒葫蘆落向大湖之中,沉浮著,向著湖岸而去,而後被另一個青裳少年撿了起來,笑眯眯地喝著。

 劍湖之上兩個身影靜靜地佇立著。

 而後桃花散去,只剩了那一個醉意裡清醒地看著春日風雪的少年。

 ......

 “所以你贏了。”草為螢笑眯眯地看著面前抱著胡蘆喝著酒的少年。

 南島帶著醉意坐在桃樹下,輕聲笑著說道:“是的,而後桃花散去,只剩下了那一個醉意裡清醒地看著春日風雪的少年。”

 劍湖之上的劍光,來自這個喝了酒的少年的敘述。

 這是可閒走人間八萬裡也可停於湖上席捲著劍風的心中之劍。

 “所以你為什麼不斬下去?”草為螢笑眯眯地說道,“斬去心我,登人間高樓,以忘我之境踏天而去。”

 南島坐在傘下,喝了口酒,向著一旁的大湖上看去,湖上風雪寧靜,劍光懸停,什麼也沒有發生,如同那裡真的發生過一場少年意氣的劍道之爭一般。

 “我斬不下去。”南島輕聲說道。

 沒有什麼理由,只是斬不下去。

 心中之劍懸停在桃花身前,便意味那一劍依舊不是斬出的時候。

 草為螢只是笑著。

 而後看向凌亂的紛飛在整個天上鎮的那些風雪。

 “我應該讓你翻過山去,再喝酒的。”

 南島倚著桃樹,說道:“為什麼?”

 草為螢笑眯眯地說道:“春雪固然有種肅冷的生機之美,但是終究是很冷的,我怕熱,但也不是那麼喜歡冷,雪自然是好看的,但是就像你們人間某個小子一般,又想看桃花,又不想讓它結果,於是便出現了那樣一株永遠盛開的桃樹。”

 人間的某個小子,大概便是叢中笑這個將那本自己親手寫的《桃花美學》奉為圭臬的老傢伙。

 南島輕聲笑道:“所以你是怎麼解決的?”

 草為螢輕聲說道:“風吹開雲霧了,你倚坐在春日桃花暖陽裡,越過那些清冷的山崖,向著遠方看去,彎彎曲曲的小道在人間安靜地蜿蜒著,一片疏離的灰色的山脈之上,頂著一抹雪色。”

 南島眯著眼睛想象著那種畫面,而後緩緩說道:“你漏了一口寧靜的春日大湖。”

 草為螢哈哈笑著站了起來,站在湖邊向著雲霧山崖眺望而去,說道:“是的。”

 南島坐在樹下喝著酒,而後將手裡的酒葫蘆遞給了草為螢。

 “酒喝完了。”

 酒自然沒有喝完,草為螢接過來,晃了晃胡蘆,仰頭喝了一口,緩緩說道:“神海里的劍意散盡了?”

 南島平靜地說道:“沒有,我留了一些。”

 草為螢挑了挑眉,說道:“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?”

 大概是故意不小心的。

 所以南島說道:“在神海角落裡,我留了一片風雪,桃花會去蓋一個草廬,住在那裡面,就不用整天坐在樹下像個無家可歸無處落腳的人一樣了。”

 傘下的少年說著,從身後拔出了自己的桃花劍,劍身之上劍意流轉,少年輕聲說道:“而且,這樣的風雪,確實可以淬鍊劍意。”

 草為螢輕聲笑著,說道:“確實很好。”

 二人站在湖邊,小鎮的春日風雪正在緩緩平息下來。

 “這場雪怎麼辦?”

 南島看著天上鎮的這場雪,又回頭看向花海之中——那些抱劍而眠的少年們已經消失不見,只有許多醉醺醺的長劍在花雪之中安靜的躺著。

 草為螢笑著說道:“沒關係,讓雪再留一會,我也很多年,沒有見過這樣一場雪了。”

 “不是說怕冷?”

 “我可以克服。”

 兩個少年相視而笑。

 “鎮上的人呢?”南島回頭看著鎮子,那條老狗不知道跑哪裡去了,大概是第一次在草為螢的春日小鎮裡見到雪,曾經倉皇地叫過一陣,而後夾著尾巴溜到某家酒肆的爐子旁去了。

 “他們總要見雪的,只活在春天裡,不能算做人間。”草為螢喝著酒靜靜地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