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兩百一十九章 就是這樣的,神女大人
李石微微一笑,再行一禮。
“神女大人謬讚。”
那個白衣書生不無讚歎地說道:“以世人之軀,卻敢謀劃神鬼之事,執神鬼如利器,如何能夠叫做謬讚?”
李石輕聲笑道:“不如子淵大人。”
書生在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語之中,卻是沉默了下來,深深地看著這個崖下的道人,而後輕聲說道:“看來你知道得遠比我們所想象得還要多。”
“函谷觀道典雖然大多已經不存於世,然而道聖當年還是留下了一些,我有幸見過一些隻言片語而已。”
李石依舊很謙虛。
人間有神光落下,將這個道人包裹在了其中,有千絲萬縷的痕跡在這個道人身上像是剝繭抽絲一般浮現而出。
而後盡數落向了那處古樹之下的黑裙神女傘下。
李石並沒有反抗,只是不無驚歎地看著那個神力愈發茁壯磅礴的神女,又抬頭看著那些自冥河而來的神力之流,輕聲說道:“看來神女大人確實已經離人間正神不遠了。”
瑤姬只是平靜地立於樹下,看著那些千絲萬縷的痕跡,那也許像是命運之流,也許像是歲月之流,然而瑤姬什麼都沒有說,揮手散去那些神光,平靜地說道:“所以你來這裡做什麼?”
李石輕聲說道:“臨淵而慄,行舟則慎,李石既然要來神女大人的人間,自然需要得到神女大人的允許。”
瑤姬淡淡地說道:“我以為你們始終認為人間只會是人間的人間。”
李石坦然地說道:“人間自然是人間的人間,只是當下人間,是屬於神女大人的。”
瑤姬靜靜地看著這個北方道人。
“所以究竟我是那柄劍,還是青蓮是那柄劍?”
春風裡的意味並不寧和,那些神光溢流在天地之間,那些山花春草,都在繁盛地生長,也在熱烈地死去。
然而道人依舊很是平靜。
“都是的。”
他並不畏懼什麼。
當那些迷霧起於大澤之上。
有些故事,便已經不是與他有關的故事。
有些人,註定只能看著彼此,而無暇他顧。
子淵輕聲笑道:“好一個道人。”
李石同樣微笑著看向那個握著書卷的書生。
“不如子淵大人。”
“......”
瑤姬倒也沒有什麼慍怒之意,只是依舊平靜地看著那個道人,聲音淡然。
“你既然敢向天意借風雪,又何必來問我?去吧。”
李石行了一禮。
“多謝神女大人。”
道人穿過了那處大湖,向著南方而去。
子淵與瑤姬依舊安靜地停留在那裡,看著道人在大湖之中遠遠而去渺如微塵的身影。
書生並沒有問神女在那個道人身上看見了什麼。
只是長久地思索著。
“神女大人覺得他究竟是心向人間,還是心向別處?”
瑤姬平靜地說道:“自然心向人間。”
子淵沒有再說什麼。
在那個道人離開一刻鐘之後,又另一個曾經的道人緩緩而來。
這個容貌醜陋,手腳扭曲長短不一的道人,並不能瀟灑地穿過那口廣袤的承載著冥河之力的大湖而去,於是與那些四方而來的世人一般,高高低低地走在那些湖畔花草神柱之中。
一直過了很久,柳三月才終於擠開了那些同樣殘缺的神女的信徒。
在那些世人所不能見的某處神光界限之中,一步踏了出去,而後出現在了那處高崖之下。
柳三月抬頭看了一眼很是遙遠地立於神都之上的二人,大概覺得這樣似乎並不適合交談。
於是又緩緩地攀爬著高崖,向著極高處而去。
於是又是一段漫長的時間,柳三月一身都被那些雨霧一樣彌散的冥河之水打溼了,才終於出現在了那處高崖之上。
神女轉回了頭來,聲音一如當年一般溫軟地看著這個形貌醜陋的道人。
“三月尹大人來這裡做什麼?”
“想來問一問神女大人一些問題。”
柳三月在崖上盛滿了雨霧的花卉叢中坐了下來。
自從在當初那個故事結束,柳三月那些復甦的神海再度被神力禁錮之後,柳三月便沒有什麼禮神的想法了。
也許從來就沒有過。
就像當初柳三月與瑤姬所說的那樣——什麼樣的神會對他的子民這般殘忍呢?
柳三月身上的故事自然是一個殘忍的故事。
這永遠不是神鬼垂憐,讓死人復生的故事。
所以寒蟬的三月尹大人很是自在,甚至有種故意為之的在那裡坐著颳著自己鞋底的泥巴。
瑤姬倒也沒有在意柳三月的態度。
這個被自己從冥河裡帶回來的世人,被自己變得像是一個怪物一樣的世人,心裡的想法與感受,她自然也清楚。
“你想問什麼?”
神女站在撐傘向著那一處而去,停在了柳三月身前,替他遮著那些自高空懸垂的冥河之流的雨霧。
柳三月抬頭看著頭頂的傘,也低頭看著神女腳上的碎花小襪子,歪頭想了想,說道:“神女大人是想要示好嗎?”
瑤姬靜靜地看著柳三月,而後輕聲說道:“你可以這樣理解。”
“為什麼?”
“因為你讓世人覺得我很失敗。”
柳三月輕聲笑著。
“所以神女大人依舊還是抱著與當初一樣的想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