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雨半浮生 作品

第一百一十七章 山河一指與白髮一劍

 在那些妖力的衝擊之下,那個道人依舊溫和的笑著,只是已經抬手豎至了身前,山河觀道袍之下,無數道文紛飛而出,在雨中如同無數金蝶一般灑落人間。

 水在瓶或許也沒有想過,自己道心破碎,心神不定,才沒有想過要對這樣一個道人出手,只是這個山河觀年輕道人卻是先一步發難。

 這位白衣侍中大人眯起了眼睛,立於那柄青傘之下,靜靜的看著雨中不遠處那個道人。

 “你修行了多少年?”

 李石誠懇地說道:“十四年。”

 雖然陳青山也叫著李石師兄。

 只是這樣一個道人,修行的年歲,其實與張小魚相仿。

 二者年紀也是相仿的。

 水在瓶輕聲說道:“是的,十四年。只是哪怕是當初的修行了十四年的白風雨,都未必敢對我動手,你又是如何敢的?”

 人間百年,自然歲月是一種極其重要的東西。

 李石或許確實是當代道門之中,天賦最為出色之人。

 只是一個才始過了不欺人間年少不久的道人,自然不會是水在瓶這樣千百年大妖的對手。

 李石微微笑著,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,亦是沒有展開那些聲勢浩蕩的山河之術,只是化掌為指,一指向前送出。

 “侍中大人,請。”

 山河之術未顯。

 只是那樣一個道觀,最為得意的,自然是便是那極為尋常的一指。

 山河一指。

 水在瓶冷笑一聲,立於傘下,揮手傾灑妖力而去。

 道人的身影倏忽而來,一指山河道韻與那些古道月色妖力瞬間交匯在了一處。

 只是就在那一剎,水在瓶臉上的冷笑瞬間化作了一種極為驚詫的神色。

 那來自山河觀的一指,在與那些妖力交匯的一瞬間,卻是迸發出了一種極為銳利的割裂感。

 如同那不是一指,而是一劍一般。

 這個青傘之下的白衣侍中,在驚詫之後,卻也是終於看清了道人的那一指。

 那自然是山河觀的山河一指。

 只是這是並指。

 並指單指,自然相差無幾。

 只是並指有時候,可以擁有著單指無法比擬的優勢。

 譬如可以夾著一些東西。

 那一指瞬間破開了那些本不該被點破的浩蕩妖力,出現在了水在瓶眼前。

 水在瓶怔怔的看著道人修長有力的雙指——指間夾了一根白髮。

 那些斬開一切的割裂之意,便是來自於那一根白髮之上。

 人間誰的白髮,可以擁有這樣驚人的劍意?

 水在瓶只能想到一個人。

 流雲劍宗,陳雲溪。

 於是道人為什麼敢在槐都之中,向著這樣一位巳午妖府的主人出手的原因,自然也便極為清楚。

 ......

 遠處斜月臺上,那些來自人間劍宗的劍修在那一剎那,瞬間臉色一變。

 道人藏於風雨,自然有時不可見。

 只是那樣一劍之意,自然不可能藏得住。

 山照水與鍾掃雪這兩位六疊之修都是神色凜然的看向宮城方向。

 風雨裡有遲來的道韻終於被這些劍修發現。

 二人身後再度走來了數名劍修,或者年歲蒼老,或者年輕無比,那幾人一身劍意雖然流溢,只是對於劍修而言,一眼看去,都會覺得如見劍鋒。

 人間劍宗當然不可能只有謝春雪這樣一個九疊劍修。

 “山河一指。”

 有人輕聲說道。

 “還有流雲劍宗的劍意。”

 “陳雲溪。”

 有些東西,一旦出現了,自然便是極為鮮明的。

 山照水神色凝重,看向那幾位師兄緩緩問道:“所以這些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槐都之中?”

 有人取了身後之劍,立於高臺之上,劍上名字早已磨滅,只是依稀可聞一些音聲之意。

 大音希聲。

 那是三百年前的某位劍宗弟子。

 南門清羽。

 一名大道九疊,劍崖青蓮境的劍修。

 “為什麼來的或許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,那是在做什麼。”

 “水在瓶似乎往那個方向去了。”

 一眾劍修沉默了下來。

 他們固然對於槐都而言,同樣是不速之客。

 然而終究人間的故事,總是不相同的。

 斜月臺上有劍意輕鳴,那些劍修或許確實動了一些出手的心思。

 只是最後還是沉寂了下來。

 南門清羽收起了自己的劍,重新回到了雨中坐下。

 這當然不是他們樂見人間狼狽。

 只是。

 槐都的事,當然有槐都的人來解決。

 ......

 那夾著某個十五疊劍修白髮的山河一指,被人截了下來。

 有身材高大,有如大猿或如黑色高崖一般的男人出現在了這條寬闊長街雨中。

 李石靜靜地看著那個抬手硬生生地接住了那一劍的黑衣男人,手中白髮寸寸斷裂,一如長劍崩毀一般。

 這個道人微微抬頭,看著那個同樣帶著溫和的笑意的男人。

 那個黑袍男人一身劍意如淵如海,如同一個本不該被埋沒名字的古老劍修一般。

 “人間確實都低估了獄主大人。”

 道人臉上笑意依舊,如是說道,滿街道韻散去,身形亦是漸漸虛化而去。

 水在瓶站在青傘之下,沉默地看著身前的男人的背影。

 那是天獄之主。

 柳青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