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31 章 祝福3
雖然對多數兒子一直奉行棍棒教育加放養策略,但朱元璋自認為自己是一個慈父,然而做慈父的後果就是總有些龜兒沒大沒小駁他的話,他向向朱樉投去死亡射線,冷笑一聲:“以前怎麼沒發現,你還是個不孝子。
朱樉:?
不認同您的觀點就是不孝子?父皇您現在可是越來越蠻橫了哈。
弟弟大大咧咧神經大條,朱標卻是明白自家父皇的意思,“逃”之一途於孝道有違,只是.朱標擰了擰眉:
“祥林嫂欲守節,婆婆卻強要她改嫁。節是倫理,孝亦是倫理,二者本該為一體,施之於祥林嫂一身卻只見矛盾。”
這樣的困境,便是聖人亦不免為難。
閩中。
馮夢龍有同樣的感喟:“身為婆婆是斷沒有賣掉大兒媳給小叔子娶妻的道理的,但祥林嫂不曾被休,也沒有和離,婆婆有命她不能不從,進也不是退也不是,這……唉!”
他想起自己初到閩中走訪人間,也曾耳聞或面見過一二類似之事,這是山民的生存之道,窮困之中何談禮法?可世人的審判從來又只遵從禮法。
馮夢龍面露不忍。
【大家很容易可以出其中諸多不合理的地方,比如封建社會要求女性守節,可是婆婆卻強迫祥林嫂改嫁;人本應該具有主體性,可婆婆卻不顧祥林嫂的意願將她賣進山裡,她憑什麼有這樣的權利做出這種與人販子無異的行為?】
聽清楚棠說了什麼的眾人眼皮一跳:人.人販子?!!
漢朝。
端坐堂案的董仲舒擱下茶盞:“楚姑娘這話說得,太過了。”
不少帝王官紳神情晦澀,售賣媳婦固然不合人倫,這些事也不能說是無有,更有那更聳人聽聞的典妻、租妻之類,自然也是於禮法有違。
官府當然不能允許此類行為,然而山高路遠鞭長莫及,相關惡俗屢禁不止,他們又不能當真不顧下民欲求,故而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只要不鬧到明面上,可楚棠竟然將之指認為人販子,真真是置禮法倫常於不顧。
許多儒生和道學家更是被刺到一般,當即義憤填膺地跳起八道!婆婆是她的長輩,豈能被誣為人販子?”
“婆婆的行為於禮法不合,你這小女子更是罔顧倫常!”
“滿嘴謬言!”
鄉野間不少老人和男人也竊竊私語。
“家裡那麼窮,誰有閒錢養著她?不賣了換錢下一個怎麼討媳婦?”
“真是可笑,婆婆還做不了媳婦的主不成?再說也是給她找了個好人家,還能虧待了她?!”
便是一些婦女也覺得楚棠的話驚世駭俗難以接受。
“在家從父出門從夫,便是婆婆把我們賣了又能如何呢?都怪我們命苦……”
她們驚疑不定地掩口,而無人看見的角落裡,有些有相似經歷的女子一邊做飯,一邊落下一滴不被在意的眼淚。
【大家很容易憑藉良好的經驗答出“封建禮教”這樣一個標準答案,但禮教又是什麼呢,它又具體表現為什麼
?】
眾人心中的弦微微繃起。
【禮教陳規?()???#?#??()?(),
女子是沒有自主權的()?(),
在家從父()?(),
出門從夫()?(),
丈夫死了,妻子就成了丈夫的“未亡人”,她仍然從屬於她的丈夫,這是禮教規定的夫權,祥林嫂出逃的行為就是基於這樣的底層邏輯。她要為丈夫守節,所以拒絕改嫁。從這個意義上來說,祥林嫂分明是個貞潔烈婦,應該立牌坊表彰呀!】
楚棠故作誇張地明嘲暗諷,底下的道學家聽到這話當即冷哼:“貞節牌坊表彰節孝烈婦,祥林嫂逃而被抓,不死屈從,既不守節又不成烈,豈能擔得起一座牌坊?”
“可笑,她將牌坊當什麼了?”
唐朝。
武則天幾不可察地眯了眯眼:“守節?好一個凜然之行。”
她的語氣含了幾分涼薄的譏諷,卻不是為祥林嫂。所謂節義,比起謀生又當如何?
上官婉兒更是不理解:“丈夫死了女子便不能再嫁?哪有這樣的道理?!”
北宋。
李清照不高興地拉下臉:“照他們這麼說,我後來決意與那張汝舟和離,豈非更是大逆不道?”
【但是封建禮教另有一重族權——孩子是父母的,如果他死去,那麼作為他所有物的妻子則會自動轉入他母親名下,從此婆婆擁有了對媳婦的處置權,婆婆要她改嫁,要把她賣掉,這是合理行使自己的權力,她就不能反抗。祥林嫂恰又處在這一族權的壓迫之下。】
明朝。
朱元璋眉頭挑了挑,眉心擰得更緊:“尊順公婆不是當然之理?”
怎麼聽楚棠語氣倒像是錯的一樣?雖說這婆婆做的也有悖倫常吧.
漢朝。
劉徹往後坐了坐,神情中含有幾分冷色,他注意到了楚棠話裡“族權”這個詞,輕輕一哂,頗有些冷然的玩味:“怎麼,這是要將親族宗法也罵上一罵?”
另一邊,不少儒生更是炸開了鍋:“壓迫一詞好生沒有道理!兒郎從父從母,其妻自然也須親順公婆,此為人倫應有之義。如你所言,豈非子不賢妻不肖?”
“唉!長此以往必將世風日下,道義沉淪啊!”
“簡直荒謬!似她所說,那尊卑又在何處?”
“什麼水鏡神蹟,分明是在蠱惑人心!”
他們群情洶洶,各個慷慨陳詞爭相攻訐,只怕被這“謬言”汙了耳,慢了一步便是自甘沉淪道統不存。倒是如韓愈、杜牧等精通典籍經義的文士在愕然之後迅速冷靜了下來,聽出兩段話語之間昭示的矛盾,暗自沉了心思,生出層層憂慮來。
【從之前的文段裡,我們可以看到婆婆的冷酷無情與自私自利,她只將祥林嫂當工具,當一個可以售賣的商品,利用封建族權無視、踐踏祥林嫂的尊嚴。】
【同樣的還有大伯,由於賀老六和阿毛都死了,他就來把老六家的房子收走,將祥林嫂趕走,迫使她走投無路。這種做法明明違背公序良俗,可在族權的保護下竟然取得了合理性,不得不說是一種.】
“荒謬。”
太極宮內,孔穎達的聲
音與水鏡中的女聲重合?()???+?+??()?(),
惹得御座上的帝王與其身邊同仁微微側目。孔穎達吸了口氣()?(),
躬身向上首的君王告罪()?(),
又神情凝重道:
“時人以為夫守節為禮之當然()?(),
然其婆婆卻可以將之賣出,賣出便不能守節,夫權與族權竟呈相牴牾之勢,因理得權,行的卻是悖禮之事,禮法於之豈非荒謬?”
魏徵接過他的話:“依文章中衛老婆子之言語,竟對婆婆的處置頗有讚賞之意,可見他既是認同,又對之習以為常。所謂禮法,說存亦存,說亡亦亡。”
“勿忘了後文。”房玄齡目光明銳,“婆婆以賣媳換取銀錢,山民以為常,俱往喝一杯喜酒,土風如此;魯鎮之人則責祥林嫂以敗節,兩地之風截然不同。”
“山民生計艱難,固有野蠻之行,貧之病也。”長孫無忌跟著微微感嘆。
上首的李世民聽聽著座下臣子的討論,李氏裘馬世家,不歷謀生之惡,然他亦曾眼看過隋末亂世。亂世之中民生多艱,質妻鬻子屢見不鮮,雖知情有可原,未嘗不嘆息痛恨,只確乎少有人提及被賣女子之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