浙東匹夫 作品

第442章 天下財貨,豈是定數

 所以部民必須養一部分牛過冬,以防不測,哪怕他們從不打算與漢人貿易——這些都是常識。”

 “我當然知道這些都是常識。”諸葛瑾直接正色懟了回去,讓那些胡人收斂一些,

 “所以,說到底,伱們看似逐水草而居,已經竭盡所能,讓草原上能夠養活更多的人,讓部民不至於餓死。

 但實際上,你們的畜牧結構,並沒有充分發揮草原的生產力。

 當然,我不是讓你們過度放牧,我也算到了羊喜啃食草根、多養羊會破壞草原這些問題,你們能想到的我都想到了——

 即使如此,我還是能說,你們胡人部族養牛羊的規劃,簡直是一塌糊塗!

 草原上有多少草,是因為你們需要‘避險’、防止過冬時牲畜餓死凍死、為了留後手,而選擇了低效放牧?

 又有多少牲畜,早就過了長肉最快的年紀,再養下去,也長不了幾斤肉,只能白白多吃草,但你們為了保住牲畜財產的規模,不肯及時屠宰、白白浪費了?

 而這些損耗,如果你們肯跟我們漢人朝廷充分合作,跟我們的邊市榷場充分貿易,

 把大量超期飼養長肉變慢的牲畜提前屠宰賣掉,最終能節省出多少草?養多少新牛羊?多產多少肉?這筆賬你們算過麼?”

 烏蘇被問得啞口無言,他不得不承認,諸葛瑾說到了一個關鍵點上。

 那就是漢朝時草原民族的畜牧業,超期飼養非常嚴重。

 稍微懂點常識的人都知道,一隻羊如果養一年以上,它再長大的速度就會越來越慢,只會變老。如果為了吃肉,最多養一年就該殺了,別浪費草了。

 但是,草原胡人為了積蓄財產,只要自家人吃不了這麼些肉,羊養到不長肉了積蓄養著、囤著,這是很普遍的現象。

 而且在他們看來,草這種資源稀缺性不強,平時水草豐美的時候,也沒想過去管控、計算生長速度和消耗速度。

 這樣粗放飼養的結果,不是過度放牧,就是浪費飼料。

 諸葛瑾用數學的嚴謹梳理一遍,烏蘇立刻發現他們的生產方式,到處都是低效率。

 不過烏蘇好歹還有些常識,他很快想到一點,便抗辯道:“諸侯所言,確實發人深省。但是我們烏桓人就算明知牛羊再養下去會變老而非長肉,也不可能隨便屠宰。

 牲畜活著,好歹不會腐爛。若是一下子殺太多,又吃不完,豈不是看著肉白白酸腐?

 我們也不能把肉都賣了換成錢財,錢財到了急難之時,寒不能衣,飢不能食,豈不是將性命交於他人之手?

 過往數百年,我們與漢人的貿易,也都是以換取鹽鐵和其他必須之物為限,換夠了就不再多賣牛羊,寧可家裡養著牛羊白吃草,也好過囤著一堆銅錢——

 漢人的邊市未必時時能有,一旦漁陽府君換人,有對我們烏桓強硬的,關了榷場,我們留在手上的銅錢也成了廢物。”

 烏蘇說完,其他諸部使者也深以為然。

 他們祖祖輩輩忍著“已經不再長肉的老羊老牛多活幾年”,不就是因為牛羊活著能保鮮,死了就會酸腐麼?

 說白了,這多浪費的一大部分草料,就是為了買這個肉的“保質期”。

 如果讓達爾文來算這個賬,讓達爾文用高中生物課本上的“食物鏈能量傳遞效率理論”來算這個賬。

 草原上一半的草,是被“牛羊肉的保質期”這個追求給浪費掉的。

 所以這裡面可以統籌管理、降本增效的空間大了去了。

 而諸葛瑾看眾人終於被引導到了正確的方向上,才施施然吐露了他構思的第一個賣點:

 “你們擔心牛羊肉不好儲存,賣了之後換錢又不能確保隨時花的出去——這還不容易?你們可以用活牛羊,換我們漁陽邊市的醃肉嘛。

 要是嫌醃肉太多,不需要那麼多鹽分過重的肉食,我們還有其他適合囤積的東西。

 甚至將來雙方互信加深,不再擔心我們關閉邊市,你們還可以把活牛羊換成‘牛羊肉期貨’。

 我自然能拿得出一套辦法,讓你們把如今已經不長肉、白吃草的牛羊,換成一年後或者幾年後,相似年紀相似肉量的牛羊。

 你們拿老的來,過幾年給你們換年輕的,還不額外收你們錢,這買賣如何做不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