浙東匹夫 作品

第442章 天下財貨,豈是定數

 他們也理解不了未來進入資本注意社會後,科技進步、經濟總量不斷增長、生產力不斷發展的世界。所以桑弘羊等人說到底,也確實是在變著法兒分蛋糕,沒有做蛋糕。

 古代華夏改革派當中,在這個問題上最能打的,應該算是王安石了。至少在這一點上,王安石比張居正都更能打,他是試圖從根子上論證“生產力是可以被解放和發展的”。

 只可惜他的論證嘗試依然不夠嚴密,加上他用人方面有問題,用的都是呂惠卿之流的卑鄙小人,最後雙方淪入“為了反對而反對”的意氣之爭。

 不過,千古漢人儒家士大夫都回答不了的根本性難題,對於諸葛瑾來說,卻不算什麼。

 對於一個有現代經濟學常識的人,要想論證“管理和統籌,可以解放和發展生產力,能讓生產力總規模變大”,這可比古人容易得多。

 誰讓古代執政者數學都太差呢。

 諸葛瑾甚至都不用講大道理,他可以直接用胡人最熟悉、最心服口服的角度,摳細節算賬。

 只聽他先談笑風生地拋出一問:“你既是樓班部使者,又懂邊市榷商,想必會算些賬?也懂些牛羊畜牧?我今日不講大道理,便以牛羊畜牧舉例,你們總能聽懂吧?”

 那些胡人使者都是一愣,他們見慣了漢人士大夫動輒講大道理,搞道德說教,卻是第一次聽說有漢人高官跟他們算賬、談養牛養羊的。

 這事兒胡人可比漢人更熟,那是賴以為生的老本行了。當下眾人自然是紛紛響應,表示諸侯若是能在這個問題上,說出一番讓人信服的道理,他們將來自然是無有不允,絕對合作。

 既然氛圍都烘托到這兒了,諸葛瑾就非常接地氣的跟那個烏蘇算起賬來:“好,我且問你,在你們草原上,一頭養到成年發賣的牛,能割出多少肉來?”

 烏蘇想都沒想,脫口而出:“成年壯牛,約有六七百斤肉,便是極多了,公母之間,或許還有百餘斤差異。”

 他說的當然都是漢斤,摺合後世的度量衡也就是三百多斤肉。

 古代的牛多是為了耕地的,並非專門養育來吃肉,所以肌肉佔體重的比例遠不如後世的菜牛。

 諸葛瑾又問:“那一隻成年的肥羊呢?要幾隻羊才能抵得一頭壯牛的肉?”

 烏蘇又應聲答道:“羊比牛肥些,七八隻活羊才抵得一頭活牛的重量。但是羊的肉多,五六隻羊便抵得一頭牛的肉。”

 諸葛瑾:“那如果比吃草的‘轉化效率’,五六隻羊一天要吃多少草?一頭牛每天又要吃多少草?只是為了吃肉,養羊划算還是養牛划算?”

 這個問題,烏蘇稍微想了想:“若只是為了吃肉,養羊自然比養牛划算得多。一頭牛吃的乾草,至少抵得四五隻羊,但牛長得慢。羊半年便可吃,就算養到肥壯,也不用一年,牛卻需要數年。”

 而下面的其他胡人使者,也都稍微過腦子想了想,才算過賬來。

 主要是漢朝時胡人的畜牧還太粗放,基本上除了冬天迫不得已非得給牛羊吃點乾草的情況以外,其他時候他們都是放任牛羊在草原上自己啃的。

 烏桓人對於牛羊的食量統計很粗放,大部分牧民也沒有數學常識去算賬規劃。冬天需要多少乾草才能過冬,也都是憑經驗隨便毛估估一個數字,如果割少了最後牛羊大批凍死餓死都是常事。

 說到底,還是全民數學基礎都太差。哪怕是生死攸關的大事,明知道有些東西算錯了會有重大損失,但算不明白就是算不明白。

 這也說明數學這東西,憤怒是完全於事無補的。別說極度憤怒的情況下做不出數學題,哪怕做不出的下場是餓死,該算不出還是算不出。

 這些使者已經相對算是胡人裡識文斷字的,比普通牧民數學水平不知高了多少,才能勉強跟上提問。

 諸葛瑾卻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,繼續高強度追問:“既然如此,為了滿足部民口腹之需,為何不多養羊呢?還要養那麼多牛作甚?”

 烏蘇這次卻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問題:“養牛可不是為了吃肉的,更是為了有牛乳製作酥酪。我們烏桓人,平素也沒多少機會吃肉,那如何能吃得起?能有足夠的牲畜、產奶養活部民,便是豐饒之年了。

 何況牛可以賣給漢人作為耕牛,其價遠非賣肉可比,牛皮堅硬可以為甲,羊皮綿軟只能為襖,牛筋還能鞣製為弩弦,更是高價之物。

 當然,這些都不是關鍵,關鍵在牛更能扛餓。到了草料不濟需要轉移的時候,牛能多頂幾日而不餓死。羊卻嬌貴,風雪忽至時成片餓死的慘狀,我們都見過無數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