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70 章

 “江酌洲。”

 “嗯,”江酌洲應了一聲,艱難從他身上爬起來,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跡,“抱歉,我……”

 宴聆青沒有聽他說,把他按著躺下,又抽了紙巾把兩人手上的血擦乾淨,“你不要說話了,你現在神魂不穩很危險,別再探查過去的事了好不好?不管以前我是死是活,至少現在我還在,是因為你才存在的。”

 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已經黑了,“我現在要去殺了周培柯,這一次會很快,你在這裡等我,回來之後我有辦法讓你舒服一些。”

 宴聆青拿起放在旁邊的劍就要走,江酌洲拉住了他,“宴聆青,我沒有那麼病弱。”

 他想起身,又被宴聆青按了下去。

 宴聆青蹙著好看的眉頭,眼裡是疑惑的不解,“你現在看起來很病弱,實際上也很病弱,就躺在這裡等我可以嗎?我真的可以很快回來。”

 “我……”

 宴聆青俯下身,輕輕抱了抱他,“我去了。”

 說完,他沒有再給江酌洲反應的時間,化作一團霧氣,裹著那把劍瞬間消失不見。

 江酌洲看著那扇沒有關好的窗戶,嘴角牽扯出一個不算笑的笑容。

 他記起來了麼,記起的又是哪部分?

 ……

 宴聆青如一縷風般,快速從村裡到了後山,這一次,他的目的很直接,速戰速決。

 到槐樹下時,他甚至沒有給周培柯開口的時間,比昨天更加濃厚的鬼氣直接吞噬剩下的三分之煞氣。

 “宴……”

 宴聆青不想聽,直接將整個頭骨捂得嚴實,不讓周培柯發生,也斬斷和他意識連接。

 吞噬,吞噬,剩下的只有吞噬。

 他靜靜站在地面之上,那些無形的線再度將他纏繞起來,宴聆青沒有管,等到煞氣吞盡之時,頭骨被他包裹著翻出地面。

 “唰”地一聲,他抽出長劍,或許以前他也有一把劍,沒什麼不順手的。

 頭骨,人體最堅硬的骨頭,更何況這具被煞氣蘊養上百年的頭顱,它應該是堅不可摧的,但當劍尖觸上的剎那,頭骨化為灰燼。

 這就是碎魂劍。

 周培柯是個謹慎的人,他善於給自己留後路,然而這一次,他沒有了後路。

 恐懼、痛苦、不甘、憤恨,這些他經常讓別人經歷的情緒,這一次他自己經歷了。

 神魂俱碎,意識消散的前一刻,一幕幕畫面在快速掠過。

 他是受人尊敬、儒雅清俊的周先生,他蠱惑範容芳,眼睜睜看著靳榮升溺死在水底,他讓文欣蘭用兒子的命作為供養,母子成仇,他讓何虞從小經歷苛待和打壓,成為行屍走肉,他讓江酌洲家破人亡,變得癲狂,還有很多很多,他永遠處在在幕後,高高在上感嘆他們的悲苦人生。

 他有多久沒體會過這種只能在原地等死的感覺了?無力掙扎,無法反抗,頭骨化為灰燼的瞬間,無法抑制發出淒厲嘶喊。

 周培柯感覺自己變成碎片飄在了山林之中,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前,他想,是不是他不做下這麼多罪孽,死後轉世時,他也能重新成為一個驚才絕豔的人?或許那一世,他的身體不會那麼差。

 宴聆青將劍收入鞘中,灰燼被吹散的下一秒,纏繞在身上的線倏地消失不見。

 周培柯設下的束縛解決了。

 黑漆漆的山林中,影影綽綽的鬼魂冒了出來,他們望著他,眼裡的惡意已經消失。

 宴聆青也望著他們。

 隨後,鬼魂一個接一個消失,消失之前,有什麼東西匯入宴聆青體內,淡淡的泛著金色的光芒。

 功德。

 他從未如此清晰感到功德的存在,星星點點,如漫天灑下的星光。

 宴聆青仰頭望向天空,濃黑的夜色似乎也不那麼黑了。

 鬼魂消失之際,他也感知到了他們最後留下的情緒——是得到解脫的慶幸,是愉悅,是感激。

 宴聆青體會著這些情緒,然後笑了笑。

 轉眼時,他看到了唯二留下的兩隻鬼魂,是白裙小姐和靳榮升。

 兩人都是青白青白的臉,看上去陰森森的,但那只是因為他們是陰物,怨、恨、惡、戾氣,在他們身上已經幾乎看不到了。

 “他們走了。”白裙小姐站在遠處,壓著下巴看他,聲音還是以前那種粗澀感。

 宴聆青點頭。

 “我也要走了。”她又說。

 宴聆青歪了下頭,直直望著她。

 白裙小姐一時沒有說話。

 宴聆青剛動用了鬼力,又吞噬了煞氣,不管他此刻說什麼,做什麼,實際都帶著可怖的威壓。這也是他們站在遠處沒有過去的原因。

 “去哪裡?”宴聆青疑惑地問。

 白裙小姐:“是轉世,他們也是。”

 宴聆青愣住了。

 “走了,那袋錢給你,你要過得好。”

 白裙小姐這樣說了,卻還在原地看著宴聆青,直到宴聆青說了“好”。

 靳榮升和宴聆青不算熟,但他也是特意來道謝的,“謝謝,沒有你,我的結局不會是這樣。”

 說完他也消失了。

 宴聆青靜靜在山上站了一會兒,將懷裡的劍抱得緊了些。片刻後,他化作一團黑霧,快速朝村中心湧去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