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70 章
然而事與願違,又或者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,在用過午飯後,他終於陷入了沉睡,也再次看到了前世。
前世已經是青年的江酌洲不知道從哪裡回來,風塵僕僕,身上帶傷,衣衫上還有尚未乾涸的血跡。
而他的面前,往日威風凜凜的宴家,此刻彷彿經歷過一場大戰,到處是撞毀倒塌的建築,以及大片大片的血跡。
“師兄!”
“師兄!”
“少主!”
看到他回來,一群宴家弟子圍了過來,往日光鮮的弟子服不再齊整,竟都是一副劫後餘生的狼狽模樣。
看到青年
() 出現的時候,他們灰敗的臉色都亮了起來。
青年視線從所有人臉上劃過,很多人不在,那個每次自己回來都會第一時間迎上來的人也不在。
“發生了什麼事?”
“阿青呢?”
一片沉默過後,有人站出來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。
青年越聽臉色越沉,最後是沉痛和不可置信,“你說什麼?”
“師兄,是真的,猙鬼突然出現在這裡,沒有人是它的對手,阿青為了保護我們,把猙鬼引走了,還有很多師兄師姐,也是死在……”
“幾天了?”
“七天了。”
“期間沒有傳訊回來?”
“沒有。”
“絲毫沒有音訊?”
“沒有。”
又是一陣沉默,青年連門也沒有踏進去,轉身道:“我去找他。”
“師兄!”
“師兄,阿青已經死了!他不可能在猙鬼口下活下來!沒人能在那樣一隻怪物面前活下來!”
青年沒有回頭,只道:“我此前離家本就是為了封印猙鬼,他從無手下逃脫,消失蹤跡,無論阿青是否還活著,追尋猙鬼都是我的責任。”
青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眾人視線,再出現時,他站在一處荒無人煙的殘破城門外,手指緊握成拳,鮮血不住從指縫間流下。手掌攤開,上面是三枚已經浸了血的銅錢,外圓內方,用於輔以卦象推算。
青年又算了一卦。
大凶。
十卦有九卦是大凶,還有一卦是不明。
無論用何種方法推算,他都得不到想要的結果,兇,大凶,生死不明,死。
死。
到最後無論怎麼算都成死。
“噗”,一口鮮血從嘴裡噴出,青年半跪倒在地上,既然有一卦是不明,那就還有一線生機。
他的阿青還不到十九歲,他說過會護他平安長大,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沒有說。
死,他絕不能接受。
大道五十,天衍四九,人遁其一。1
睡夢中的江酌洲臉色越來越白,他和前世的自己聯繫越來越深,第一次他需要靠數天時間來拼湊那些畫面,再之後,他看到的越來越快,這一次,他已經不止是在看,那個吐血的青年成了他自己。
江酌洲在頭痛欲裂中醒來,有那麼一瞬間他分不清此刻是前世還是今生。
熟悉的氣息就在他身側,眼睛還未睜開,江酌洲已經循著氣息將人抱住,“阿青。”
宴聆青沉浸在修煉中,速度不如在金雙湖快,但也絕不能算慢。周培柯有的話是對的,陰煞鬼氣向來是一體,哪怕宴聆青很不喜歡吞噬的那些煞氣,要煉化它們卻不難。
不知道過去多久,煉化結束的時候,他也陷入了沉睡中。
宴聆青很少做夢,或者說他從來沒做過夢,那只是他從沉睡中窺到的東西。上一次是關於這個世界的天機——主角攻和主角受追妻
火葬場。
這一次他看到了那隻怪物。
比從周培柯那裡看到的更清晰。
怪物像人也不像人,它的四肢長短不一,沒有具體的臉,又像有千百張臉,渾身焦黑,血腥暴虐。
它遊走在荒城之中,天上黑雲滾滾,驚雷一道道劈下,逃竄到荒林時,它已經被劈得皮開肉綻,倒在地上彷彿沒有生息。
“宴聆青。”
“宴聆青。”
“阿青。”
“阿青,醒過來。”
怪物從地上爬起來,看到遠處走過來的人頓時猙獰吼叫出聲。
它想要撲過去,那人也舉起了劍,“阿青,醒過來。”
怪物的動作緩緩頓住,它呆呆飄在半空,不均衡的四肢都像不知道怎麼擺放,全是迷惘和無助。
然後這樣的情況只保持了片刻,怪物變得猙獰可怖起來,它露出尖銳的細密牙齒,再度朝男人靠近。
“阿青,我會殺了你,不是猙鬼,而是你,所以醒過來,這是唯一的一線生機。”
男人還站在原地,沒有退,他握著劍,目光漆黑冰冷,又像有無盡的沉痛。
“阿青,你必須要死一次,”他說,“我會陪你。”
“宴聆青,別死。”
宴聆青感覺有人抱住了他,在那隻怪物違背兇惡的本能,甘願死在那柄劍下的時候,他感到有人抱住他不住顫抖。
宴聆青醒了過來,看到了埋在他肩頸,死死摟住他的江酌洲。
愣了一下,他抱住身上的人,怔怔說道:“我沒死,不對,我應該死了,又像活了。”
江酌洲已經沒有說話了,但身體還在微不可查的顫抖。宴聆青也將他抱得緊了一點,隨後他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流在他脖子上。
伸手一摸,指腹上全是鮮紅刺目的血。
宴聆青微睜大了眼睛,捧起江酌洲的臉一看,他臉色慘白如紙,嘴角不知什麼時候溢出了血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