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人睽睽 作品

第 30 章





前面大臣們圍著太子,姜循則囑咐侍女們收拾杯盞。同時,她故作不經意地走到張寂先前所坐的位置,想檢查一下張寂是否接受到她的暗示。




一道修長人影攔住了她的路。




郎君身上的蘭香清雅飄過鼻端,讓姜循心口一跳。




日光斜入,眾目睽睽。連她都被弄得幾許緊張。




姜循低頭看杯盞時,郎君伸手遞來一瓷盤,淡聲:“張指揮使的。”




姜循不解其意,人卻淡然,便只是不吭氣。她眼睛飛快抬起,一邊看前方人跡,一邊用餘光看到江鷺伸手,將杯盞放到桌面上。




江鷺從她身邊擦過,似乎只是閒聊一句:“姜娘子可真忙。”




姜循敷衍回答:“能者多勞。”




他好似一滯,低頭,淺色瞳眸竟有幾分暗影流光,頗見陰霾沉冷。




江鷺低笑一聲,負手而走。




姜循:“……”




好奇怪。




她謹慎地當做無事發生,低頭看江鷺放在桌上的、據說是張寂的杯盞——




瓷盤上,刻著一朵海棠花。




“夜合花開香滿庭。”




“海棠花未眠。”




……未眠豈不是同意相約的意思?張寂同意私會了,真好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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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後用過膳,有臣子告退,也有幾位大臣坐在堂下喝茶閒聊。




滿園花鳥正生,草木復甦,遍是春




()意。張寂走下石階,看到江鷺行在園中的花草間,背影修頎,似要出宮了。




張寂跟上:他在這裡堅持這麼久的目的,就是為了江鷺。豈容江鷺退走?




“江世子。”清淡男聲喚來。




張寂本好聲好氣想試探江鷺,誰知道江鷺驀地反身,迎面便是一掌。張寂愕然,衣袍翻飛,整個人先被擊得後退兩步,然後才還手。




張寂抬頭,看著江鷺溫潤眉眼間,蘊著方才吃茶時相似的冰冷。但張寂再細看,江鷺已收了那敵意。




江鷺漫不經心:“想與我切磋,是嗎?”




張寂一頓:……誠然是世子先動的手。但世子恰恰說中了他的心思。




堂下諸位大臣笑談著,朝這邊望來,微微咂舌:“武人粗鄙。”




剛路過的姜太傅在旁面色不太好,他們收口,想起張寂曾在太傅膝下讀書。而姜循從竹簾下走過,看到院中張寂對江鷺出手。




隔著距離,姜循步履微緩。唔,她既想和江鷺打好關係,又想約張寂,從張寂那裡試探張寂對最近幾樁事的態度……




江鷺將姜循的左右踟躕看在眼中。




江鷺低著眼笑。




他很少流露出南康世子該有的架子,他平日低調內斂寧靜,待人和善。此時他微抬眸,淬了霜一般的眼睛看向張寂。那樣的江鷺,負手身後,高高在上,帶著上位者的清貴傲慢,俯眼睥睨他人:




“與我切磋,你還不配。”




張寂怔住。




張寂停頓半晌後,不動聲色:“如何配?”




江鷺輕飄飄:“送我一個消息。”




院中打鬥並不劇烈,張寂的掌法幾次碰到江鷺的手臂、胸膛,似在試探什麼。




張寂沉思。




他觀察了江鷺一上午。




小世子的姿勢、背影、側臉、眼神,都和那夜的賊人十分相似。方才幾招,他看出江鷺的身法十分飄逸靈動,和前夜闖開封府的賊人那威猛的武功出處不同。但小世子的武功路數可能另有奇遇,這並不能說明張寂認錯人。




……還要再試!




張寂一言不發,攻向江鷺。




江鷺雪衣飛揚,朝後掠地一兩丈。後方小徑上步來的十來個侍女懵然,卻見世子在離她們還有幾步距離處,後仰的腰肢朝前一晃,穩穩收步……宮女們心臟怦怦:好腰力啊。




江鷺臂上包紮好的紗布滲血,胸前的淤青隱隱發痛,甚至灼灼掌心也在對掌後有裂開的徵兆。但他渾不在意,面上也不見痛色,只臉色更白了些。




小世子睫眸盡烏,幾綹散發貼頰,幾分凌亂。他挑起眼眸,等著對面郎君的答案。




張寂:“你想要什麼消息?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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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,已經走到廊下的姜循整理一下儀容,正想尋個藉口上前,卻見江鷺無意中抬眼,朝自己瞥了一眼。




他眼中的冰雪寒意,讓姜循停住腳步,心生迷惘。




而那邊,張寂答應後,江鷺立刻運掌




襲上張寂,主動接受了張寂這場試煉。




張寂總覺得小世子對自己的敵意若有若無,十分飄忽。江鷺的靈動身法與張寂的剛猛有些距離,他步步後退,卻似不甘。幾次強攻不得下,江鷺刷地一下,抽出了腰下長劍——




他是南康世子,他得太子允諾,可在東宮佩劍。




但張寂不能佩。




張寂側身遊走幾步後,徒手迎上江鷺的攻擊,趁機奪劍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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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寂試探:“賊人夜闖開封府的消息?還是關於姜循的消息?或是……世子好奇章淞的死因?”




江鷺眉目染著沒什麼真情流露的笑,心不在焉:“我想知道——姜循方才要推舉的那個來自開封府的官員、被太子叫停的沒說出名字的官員,為何讓你們表情各異。”




張寂:“……”




他驚訝江鷺竟然好奇此事,他越發覺得江鷺對姜循過於在意。但是為了試探江鷺是否是那夜賊人,張寂思考片刻後頷首:“好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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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鷺的功法確實和賊人不同。




甚至張寂搶過劍,劍刻意撩去那夜賊人受傷的胳臂處,江鷺除了習慣的躲避,並沒有在被劍勢碰觸時,露出吃痛神色。




張寂驚異,面容繃緊。




他相信他的直覺;可江鷺確實和賊人表現得像兩個人。




最後一招,張寂的劍逼得世子後退,他本要挑破世子的衣襟查看,但世子好似羞惱,十分激烈地抗爭……江鷺直接伸手,來握劍鋒。




張寂翻身騰空,快速後退。




江鷺速度更快,飛身縱步來攔張寂,手掌朝上接住劍刃。




花葉飛卷,凝於劍尖,飄上江鷺皺飛衣袂。汩汩鮮血順他手掌流下,流入雪白腕間袖內,宛如紅梅染白雪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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廊下的姜循怕那二人多生事端,又餘光看到身後太子要來,忙脫口提醒:“張寂!”




廊下看熱鬧的諸位大臣瞬間站起,急促道:“快,江世子受了傷,快著人去看看。”




在竹簾後屋中的暮遜正好掀簾而出,聽到姜循那幾分僵硬的聲音。他停住步子,順著人聲,看向院中打鬥的兩位俊逸青年。




而近處,江鷺徒手按住張寂的劍刃。張寂目色閃爍,盯著對面郎君的掌心。




他沒有傷江鷺,是江鷺自己撞上來的。




此時,江鷺先前被打出來的傷早已破開紗布,開始滲血。他不過一直用內力壓著,一直強忍;他不過是在戰場上待久了,學出了幾分他爹想要他學的不動聲色。




江鷺再多待一刻,都會在張寂這裡露餡。




江鷺額上汗珠凝下,沾在他睫毛上。他抬起眼睛:“說。”




張寂沉默片刻後,接受了這番結局:“以下的話,皆為傳言,我不認同,也不相信。你姑且聽之——”




江鷺睫毛翹顫,他側過臉時,看到了廊下面容模糊的姜循。她看著有些著急。




是心疼張寂嗎?




他耳邊聽到張寂斟酌著說:




“她說的人,是開封府左廳推官,葉白葉郎君。




“她幾年前因一些事,出門散心,路上和葉郎君不打不相識,相約著回東京。葉白是孤兒,身份都是姜家幫忙辦的。然葉郎君天縱奇才,有“神童”之資。他雖是憑實力得的廷魁,但身邊有一個瞭解歷來科舉事宜的太傅之女,總會得到些指點吧?世人議論紛紛。




“但她是未來太子妃。私下裡,太子十分提防那位葉郎君,將葉郎君派得十分遠。




“這世上總會有些人心思不淨,猜測姜循和葉白……關係匪淺。”




江鷺下巴繃住,沾汗睫毛下的一雙烏眸,凝視著那似乎已經收整好情緒、款款朝自己這一方走來的姜循。




汗珠模糊視線,他一字一句:“……可笑。”




不知可笑的是誰。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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