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人睽睽 作品

第 40 章





姜蕪顫一下,縮到傘下,囁嚅懇求:“師兄,太冷了,你可以送我回家嗎?”




她仰頭用期待眼神望他,張寂無言半晌。他轉而想到姜家的複雜,而自己帶她回來……他輕輕點頭。




姜蕪當即露出笑,眼眸如玉水,玉波動人。




張寂不禁多看了一眼,將自己的疑心打消。




算了,這世上怎麼可能人人都如姜循一樣生了一個愛招惹是非的性子呢?姜循愛裝腔作勢,不代表姜家女都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。




姜蕪是如此的羸弱、可憐……




張寂發覺自己念頭似乎多餘了些,連忙收回。他讓自己專注去想一件事:




該怎麼探查世子,在不挖章淞屍體的可能下,確定真兇呢?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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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張寂掛念了一夜的江鷺,頭痛欲裂。




日光從帳外照入,落到他眼皮上,輕輕晃動之下,他便立刻醒來。




周身沉痛,口乾舌燥,盡是不舒服。




江鷺扶著床板起身,手撐著額頭,強忍自己的頭痛。他手摸到床板時,一個激靈,發覺不對勁。




他瞬間睜開眼,回過頭——




一派凌亂的床褥,男子衣物扔得到處都是,細綾帶子搭在床邊緣,他自己亦是衣衫不整,中衣微敞。他低頭看去,見胸膛包紮的紗布浸出了一點血漬。




他又看到一異處:他的手背上,沾了一片氤氳紅色,細看之下,不知是女子的胭脂還是口脂。




江鷺大腦空白,他儘量保持冷靜,繼續朝後看去。




這一次,他看到床褥後濃如墨的長髮下,露出一張秀美的美人臉。美人大概被他的一番動靜吵醒了,正睜著一雙烏泠泠的眼睛,要笑不笑地觀察他。




她平時盛裝出面,如今在褥下脂粉不施,臉如雪一樣白。她沒有了往日的明豔逼人,多了些柔弱清薄的脆弱美。




就像當年的阿寧一樣……




停!




不能再想阿寧了,也不能再想姜循了。




江鷺僵坐著,許久沒出聲。他如今清醒,努力回憶昨夜,腦中只有一些二人氣息纏綿的片段。這讓他面色頓紅,他又想起了自己將她扣在懷中……




她求著說“不要”,他卻置若罔聞。




江鷺面無血色,扣著床沿的手用力得發白。




姜循用褥子裹住自己,欣賞他的恐懼與掙扎。她實在愛看他從雲端跌落下來的狼狽模樣,他越是臉色紅白交加,她越是興奮難言——




誰不愛看小世子白璧微瑕啊。




姜循見江鷺臉上神色變來變去。




他倒是沉靜,沒有做出一副受辱




並質問她的模樣。這是他的高潔,她一貫喜歡。她見他呆坐半天,目光落在她身上,神情又開始掙扎。




姜循心想:按照她對江鷺的瞭解,他下一句,就應該說要負責了吧……




江鷺想負責的話,含在喉嚨中,半晌吐不出來。




他僵扣著床沿,心知自己說出負責的話,也是自取其辱。他早在多年前將世子妃的選項送到了她手中,她不屑一顧,棄而走之。




她是未來太子妃!




她不可能嫁他,她對他的要求其實只有一則——




做她的入幕之賓,做她的棋子傀儡,和她狼狽為奸。




可“入幕之賓()”四個字,如同一巴掌拍在江鷺臉上。堂堂南康世子,豈能受這種羞辱?




姜循看他那樣子,臉也沉了下去:什麼表情?她辱沒了他?




姜循已然不耐煩,掀開褥子起身。他驀地閉眼,聽到姜循慵懶的聲音:穿著衣服呢。?()?[()”




他鎮定半晌,才睜眼看她。




他道:“……你這叫穿著衣物?”




姜循:“……中衣不是衣服?”




他一言不發,垂下眼,分明羞赧,卻快速地從床上找到一件衫子。也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她的,他先披到她肩頭。




姜循掀起眼皮,妙目盈盈望他,眼中浮起些促狹之笑。




江鷺垂下眼,與她的眼睛對上。




江鷺:“你、你、你……”




他半晌吐不出完整的字句,姜循心中笑得不行。而這時玲瓏在外的叩門聲響起,姜循看到江鷺臉色更白,他手扶到帳子上,做不了決定。




姜循:“你告訴我江南十三匪是不是你的人,我就願意和你解決此事。”




他回頭看她。




濃黑長髮貼著郎君秀白的臉,姜循看得又是心動。可惜他如喪考妣的神色實在倒人胃口,姜循哼了一哼,懶洋洋朝他挑眉。她不知她的神色落在他眼中是何模樣,只見他睫毛閃爍,別開了目。




他身上僅有那微敞的中衣,跪坐在床,手慢慢鬆開床沿,放置自己膝上。




他低頭似掙扎半天,終是啞聲:“是。”




姜循眼眸亮起——江南十三匪!鼎鼎有名的兇惡之徒是江鷺的人!




她立刻傾身,湊入他懷中。他竟沒有躲開,而是垂眼看著披著自己外衫的長髮美人。美人眼睛含著笑,仰著臉望他,讓他的心七上八下:“阿鷺,你要謀反嗎?”




江鷺怔住。




姜循催促:“你回答我,我便告訴你一件此時你十分關注的頂重要的事。”




江鷺如今心如死灰,哪有什麼頂重要的事。他心中掙扎不住的,只是不肯屈服,不想和她維持這種不清楚的關係。姜循的話,他不在意,但她明眸雪膚,盈盈朝他,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血液逆流聲振聾發聵。




江鷺剋制著一切,委婉說:“南康王府世代鎮守江南,守衛大魏,忠誠不二。”




姜循眼中的光黯了。




她和迂腐忠誠




()之人無話可說(),但她對他還是有幾分憐憫的。他這樣可憐(),姜循折磨他已經摺磨夠了,便大方地側過頭,將唇貼到他耳邊,笑吟吟:




“阿鷺,我們昨晚什麼也沒發生。你不必這麼緊張啊。”




他一把扣住她欲退的手,抬頭看她。




他目如冰雪,似怔忡似失落,似發怒似憤懣,一寸寸審視她。他眼中的光灼得她心燙,她要努力不在意。




姜循輕笑:“只是親了親而已。”




江鷺朝她俯身,她肩膀輕顫,他側臉輕聲:“只是親了親?你還想怎樣?還是說,姜娘子不滿意?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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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循眸子微縮,在他的窺視下心生燥意,又在他過亮的眸光下生出怯意。




江鷺見她退縮,便知她只在玩耍,並不用心。他對她當真是半點也指望不上,她戲耍他只為獲得情報。他當即撿起自己丟在床邊的衣帶,背過身穿衣。




姜循無聊道:“阿鷺,你生氣了啊?怎麼,你難道想和我春風一度呀?”




他不搭理她的瘋言瘋語,只整理中衣。她百無聊賴坐著,盯著他的肩胛骨,覺得像兩道未完全展開的羽翼。懸起的帳子落下,塵埃在空中漫飛,一切靜謐。姜循眼前光一暗,她眨一下眼,他忽而像是忍無可忍一樣,轉身傾來,掐住她下巴讓她抬頭,一字一句道:“我不會再見你了!”




他呼吸急促,眼眸泛紅,甚至有一些恨。姜循目不轉睛,與他針鋒相對,互不退讓。片刻後,她柔柔笑出聲,緩緩地將身上的春衫,披在了他肩頭。




江鷺睫毛微跳,餘光看到帳上二人纏在一處的淺影。姜循靠著他肩,慢悠悠地為他披好衣物,手指輕輕擦過他唇角。他唇瓣溼潤柔軟,讓她流連。




她既像發誓,又像預示,還像誘惑:“阿鷺,來日方長啊。”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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