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人睽睽 作品
第 46 章
姜循抬臉:“阿鷺,我永遠不會告訴你哪句真哪句假的。”
江鷺凝視著她,他並未說話,並未震怒。他好像一點情緒也沒有,只是沉靜地坐著,沉靜地看著她。他看她的眼神十分凜冽,卻又好像壓抑著千重情緒。火山下的情緒爭先恐後想噴發,可江鷺困著火山,困著一切。
他好是奇怪。
姜循心中疑惑,面上卻不顯,只問:“你查出結果了,是嗎?”
江鷺靜片刻後:“嗯。”
她聽他說:“我套出話,也找到賬本了。喬世安背後的人是趙銘和趙宰相,那本賬簿埋在一座山後,我今早也找了出來。”
“太好了,”姜循眼眸彎彎,心情當真是好,“那我們還等什麼?你快把賬簿給我吧。”
江鷺:“我打算直接交給杜一平。”
姜循怔一下,臉色微淡:“怎麼,你不相信我?”
江鷺:“我總要給自己留一點退路。萬一你欺騙我呢?”
他觀察著她的神色,她眼眸微轉,臉色轉淡。對於他此舉,她似乎確實不悅,但那不悅,並不足以影響她的心情。
姜循嗤笑一聲,說:“你交就你交。阿鷺,合作愉快啊。”
()他並未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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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為他上好藥後(),他披上衣便要離開?()_[((),說是要將賬簿偷偷給杜一平送去。
姜循留他用膳,他並未推辭。姜循奇怪地瞥他一眼:往日留他,他推三阻四,對她不假辭色。怎麼如今這樣好說話?
江鷺與她用了一頓午膳,中途,江鷺沒有看到她那隻白鳥,問起她。
姜循托腮:“那隻白鳥啊,是個沒良心的。我好吃好喝地供著它,一打開籠子,它就飛得沒影了。”
江鷺掀眼皮:“你沒去找?”
姜循似笑非笑:“我不是和你說過嗎——我再喜歡的東西,心裡沒我,我都不回頭。”
隔著桌子,她支頜看他:“幸好,我不是隻有一隻白鳥。”
江鷺反問:“你何時好吃好喝地供著了?你不是隻得到了不到一日嗎?一日時間的餵養耐心你都沒有,一點機會你都不給它留——姜循,主動放手的人,是你。”
江鷺在她驚詫間,譏嘲:“不知你有沒有欺騙你的白鳥?你是否主動打開籠子,將白鳥放飛?你是否做了第一步,卻在情誼未深時,怪它不回頭?
“姜循,你不相信感情,輕視感情,作踐感情。你也許已經在為此付出代價,但你並不知道。”
姜循:“……”
他實在是有些瞭解她,把她對白鳥的行為猜得分毫不差。
她面無表情,沒了用膳的心情:“我付出什麼代價了?”
江鷺放下箸子,瞥她一眼:“你當我瘋言瘋語,神志不清。”
姜循冷冷道:“你確實神志不清。”
江鷺起身,整理衣容。外面風聲不止,他分明吃了幾口便走,應當是著急將賬簿交給杜一平,如實履約他們的合作。江鷺走到窗口,他背對著她,融在光華中,青袖託腰宛如振翅欲飛。
忽有一瞬,姜循心中生出恐慌。
姜循:“阿鷺!”
他側過臉,回頭望她。
姜循踟躕一下,問:“你見過杜一平後,還會回來告訴我結果嗎?”
江鷺眸子看著她,看了許久許久。
姜循奇怪地重複一句,他才回過神一樣,輕聲:“我已經兩日沒回府了,段楓會起疑。”
姜循朝後倚著憑几,心中放鬆些:“好,那你回府吧。之後的合作,我來做。你且看著結果便是。”
他沒說話,掀窗便走,頭也不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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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循送走江鷺後,一下午都心神不寧,坐立不安。她反覆思考自己的近日行徑和計劃,覺得自己並沒有疏漏。江鷺今日的奇怪,應當只是他“有病”吧。
反正他一直在生她氣。
姜循打起精神,決定和葉白聯手來進行接下來的事。江鷺已經走了前面九十步,最後最關鍵的十步,姜循若不把握好,便會前功盡棄。
她讓玲瓏在府邸外掛上了一隻燈籠,上完朝的葉白會經過這片街坊,看到信號。當夜,窗
()子被敲兩聲後,姜循迎葉白入室。
葉白今日一身雪衣,在夜裡有些打眼。但今日一直颳風,夜裡街巷空蕩無人,他應當有把握不會被發現。
葉白落座後,喝盞茶,在燭火下抬眼:“喬世安死了。”
姜循怔住:她想到了今日清晨,見到的從屏風後走出的江鷺。
葉白唇角噙笑:“喬世安昨夜死在天牢最裡面的機關門後,說是自盡……牆上有他撞牆撞出來的痕跡。仵作檢查了屍體,真是奇怪,撞牆而死何其痛苦,他突然受了什麼刺激,竟然選擇這種死法?”
姜循腦海裡,浮現醫館的那種神奇的藥。
她體內的蠱是不可能被壓制下去的,但她前日又確實狀態有異……她知道那藥,江鷺也知道。
葉白觀察她:“看來,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啊。”
姜循眨眼,涼聲:“我還沒確定。確定了再告訴你。”
葉白頷首。
靜片刻,葉白道:“那明日……我們是不是就要進行下一步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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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鷺離開杜府,行在空蕩長街上。
他沒有露面,將證據放到了杜一平的書房。當夜杜家通宵達旦,似有爭執。杜家人一一醒來,江鷺怕蹤跡被發現,便離開了杜家。
他走在長街上,卻踟躕間,暫時不想回府邸。他瞞著段楓的事情越來越多,瞞得越多,越不知如何說起。而段楓如今的要務是科考,段楓身體不好,若是知道姜明潮和《古今將軍論》的關係,難說不會氣怒失控。
……等春闈結束,再和段三哥說吧。
如果不回府邸,東京這樣繁華,江鷺卻不知該去哪裡。
他如遊魂一樣在街上行走,本想去吃酒,卻因為心神恍惚,回過神的時候,他發現自己又到了姜循所居住的那處坊巷。
江鷺沉默。
……許是因他最近經常來這裡,才會不由自主地到來吧。
他和姜循的合作,至此應當已到了終結之時。從此以後,他應當再不會和姜循合作了……可今日合作終究未曾結束。
江鷺怔然片刻,仍然決定去見姜循一趟。白日情緒必須掩藏,到了深夜,他想見一見她,好好告別一場。
江鷺沒打算驚動姜循,他武功這樣高,他又知道自己不會唐突她。他進屋,見一見她,應也無可指摘。江鷺這樣一路踟躕一路行走,最後拖拖拉拉,依然到了姜循府邸。
他看到院落寂靜,只有姜循的屋子亮著燈火。明火在無邊幽暗中,吸引著他。
江鷺在窗下徘徊。
江鷺猶豫進退時,忽而聽到裡面姜循的輕聲:“夜白。”
他尚未反應過來,口上卻本能地應了一聲:“嗯。”
騎虎難下,江鷺臉頰生熱,仍是敲了兩下窗,硬著頭皮:“我有些事,白日沒有說清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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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內的姜循猛驚。
燭火搖曳,她與葉白在桌上蘸水勾劃。姜循
兀自思量(),她又想起一事要叮嚀Θ()Θ[(),她叫一聲葉白,窗外卻傳來了敲叩聲,以及江鷺那熟悉的清如玉石、又帶著三分尷尬的聲音。
姜循一下子背脊挺直,端坐小几前。
半身伏在几案上的葉白悠緩抬臉,一張清秀的白臉,起初詫異,然後便露出古怪的神情,黑眸閃爍,在她面上打量。
姜循朝他使個眼色。
到底是多年友人,葉白一言不發。但他也在她的“葉白”喚聲後,跟著窗外的人,一同晃了晃神。
姜循站起身,觀望自己的屋舍。她在窗子再次被人敲擊時,猛地拉起葉白,將他推入裡間的衣櫃裡,又推開六曲屏風,將裡間和外間隔得嚴嚴實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