尾魚 作品

第 48 章 小紅帽進樹林,十...

 肖芥子來了好奇,她仔細查看了一下地上的痕跡,選定一個方向,攥著鐵鍁,躡手躡腳地繼續往裡走。

 只走了一小段,就再也不見任何痕跡了,她站了會,抬頭四顧,某一個瞬間,猝不及防,一聲尖叫,差點就把鐵鍁迎頭甩砍過去。

 有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,穿一身筆挺的黑西服,打領帶,正趴在一棵老樹橫出的、離地兩米多高的粗枝椏上。

 試想一下,烏漆麻黑的密林,本就戰戰兢兢,一抬頭,燈光掠處,冷不丁看到一個條形的似人生物、大蟲子一樣貼著樹椏趴著……

 肖芥子緩過來之後,破口大罵:“你是不是外面那輛別克車的車主?你有病啊!”

 邊說邊大踏步走過來。

 沒錯,不是鬼,是個人,模樣還挺儒雅,一定新刮過臉、理過發,捯飭得很像新郎官。

 不是,真的就是新郎官,他西服胸口別了朵“新郎”的胸花,脖子上套了一圈繩,繩的另一頭牢牢系在粗枝椏處。

 肖芥子忽然明白過來。

 這人是來自殺的。

 ——他的車停在車道上,國道的車輛急來急往,要很久之後,才會有人注意到這輛停了太久的車。

 ——一般人上吊,是繫好繩索,踩著墊腳石,然後腳下一蹬。他是先爬上高處,脖子上繫好繩索,然後預備往下跳。

 ——打扮成這樣,還別一朵“新郎”胸花,看來這自殺,跟感情有關。

 這人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她,被吼了也毫無反應,仍是眼神渙散、木然地趴著。

 這場景太詭異了,再說了,素不相識,不明原委,也不知道該勸什麼,肖芥子憋了半天,憋出一句:“大哥,你怎麼了啊?”

 那人還是不吭聲,肖芥子看了他一會,突然懷疑起自己的判斷:也許人家不是要自殺呢?狗不是也會這樣被繫著脖子、拴在樁上嗎?不排除這人有怪癖,來體驗動物人生,或者是什麼行為藝術,cosplay一隻被束縛在密林中的……新郎官。

 總不能這樣樹上樹下的一直瞪眼看,姜紅燭還在外頭等她,她還要挖個一米多深的坑取土呢。

 肖芥子轉身離開,走了幾步,回頭看,他還在趴著。

 再走幾步,回頭看,依然趴著。

 第三次回頭時,也是巧了,那人身子猛地往下一墜。

 肖芥子大喜,覺得總算是讓自己等到了:虧得她沒走遠,向前猛衝幾步,鐵鍁高處橫削,一道弧光掠過,繩索繃斷,那人重重摔砸在地。

 這一下動靜真大,有兩三隻老鴰被驚起,在高處繞著盤旋。

 她倒也沒那麼好心硬要救人,但撞上了啊,正好撞上,那就順手削一下子唄。

 那人摔懵了,也摔得稍微清醒了些,他手裡攥著斷繩從地上爬起:“謝謝你救我。”

 這是意識到生命寶貴了嗎?

 肖芥子正想說話,那人繼續往下說:“我車裡頭放了遺書,身上也有遺書,這是我的個人行為,不會拖累到其他人。你偶然間路過,阻止了我。但你有你的事要辦,不可能一直跟著我,你救了我現在,救不了一小時後,兩小時後,所以啊,你就不用管我了。”

 說完,又朝肖芥子感激地笑笑,轉身朝著林子更深處走去。

 肖芥子沒想到事情會如此走向,但這人說得也對,他要是死志已萌、真想自殺,時刻都可以,她一路人,總不能從此就跟著他、嚴防死守吧?

 她想起那兩顆鑽石:“路上我看到

兩顆鑽石,是你的嗎?”

 那人沒停步,只點了下頭。

 “那你扔地上幹嘛啊,要我幫你拿回車上,跟你那遺書放一起嗎?”

 那人身子一頓,緩緩回頭,問她:“你不自己拿走嗎?”

 肖芥子笑:“我要這東西幹什麼?”

 這要是和田玉,她還多看兩眼,鑽石……隔石如隔山的,對她沒什麼用——當然可以拿去換錢,但她現在的重心也不是錢,再說了,這是別人的東西。

 那人說:“你剛好心救我,我還沒謝你呢,就送給你吧。”

 說完,繼續向更深處走去,有幾句話,被風遞著傳過來:“那顆粉鑽,不值幾個錢,那是骨灰培育鑽石。那枚戒指,其實是個好東西,但只有懂的人才懂,不懂的,也會覺得不值錢。”

 作者有話要說

 姜紅燭出行,除非萬不得已,否則首選自駕車,畢竟她這副模樣,乘坐火車飛機什麼的太引人注目了。

 肖芥子儘量有求必應,網上租了輛可以異地還車的小長安,雖然要加收什麼里程費、異地費,但折算下來,一天也就幾百塊錢,也還行。

 既然報仇的事要“放一放”,那顯然,姜紅燭要著手另一件事了:這幾年,沒見她忙過跟報仇無關的事,而今突然開始啟動,肖芥子估摸著,跟煤精鏡到手有關。

 但關於這“另一件事”,姜紅燭的口風很緊,連目的地都沒給肖芥子透露,車都發動起來了,才惜字如金地來了句:“往南。”

 往南,範圍也太大了,內蒙算大北方,往南,國內大部分省份都在內蒙往南。

 肖芥子心裡犯嘀咕,面上半分不露:畢竟根據契約,她老實做事就是,只要姜紅燭能給她提供入夜後的保護,管它往南往北呢。

 她開著導航一路往南,出阿喀察時,在加油站停車加油,抽空翻了下地圖。

 地圖上把她接下來車輪要碾過的區域,標註為“大興安嶺”。

 怎麼大興安嶺不在東北?

 她又仔細看了看,原來東北那一塊,主要標註的是“小興安嶺”。

 大小興安嶺,那不是……林海雪原嗎?

 ***

 果然,車出阿喀察不久,景觀就不同了。

 在阿喀察時,不時還能見到草場,有一種“不愧是內蒙古大草原”的感覺,但往南走,漸漸就進了莽莽林區,這兒的樹種是針葉林,雪化得慢,樹身上掛滿一蓬一蓬,但又不是全白,白裡透著樹身本色的蒼黑,偶爾還有煙氣霧氣騰掠。

 肖芥子覺得新鮮:“紅姑,這兒跟雲南的雨林完全不一樣。”

 雲南都是大闊葉林,雨林裡走一圈,頭髮衣裳都打溼了,一腳下去,腐葉間各種蟲豸亂竄。

 這裡沒什麼小蟲,但林間出沒的,都是大傢伙吧。

 “紅姑,這兒有熊啊、狼啊什麼的吧?”

 姜紅燭像是沒聽見她的話,倚在後座,細心擦拭那面煤精占卜鏡。

 肖芥子從車內後視鏡裡看到,裝著漫不經心:“紅姑,這鏡子,能白天用嗎?”

 說的是手頭物件,姜紅燭終於有反應了:“白天怎麼用?白天它就是個死物件。”

 哦,原來煤精鏡白天是個“死”的,晚上才會活。

 “那,如果你用它的時候,不對著人看,會看到什麼啊?”

 那一晚偷用煤精鏡的事,她一直沒說,姜紅燭對這鏡子太寶貝了,那天之後,碰都不輕易讓她碰一下。

 她琢磨著,這鏡子有大玄虛,所以不忙問,趁隙時旁敲側擊、慢慢打聽。

 姜紅燭不屑地挑了下眉,自從“瞎”眼之後,她的表情更怪了:以前,是左臉毀容,只有右邊臉表情生動,現在右眼“瞎”了,連帶著右眼周圍的肌肉僵滯,要靠左邊唯一的那隻眼傳遞一切情緒。

 她說:“你傻嗎?鏡子裡不照出人,那就是空的,空空的鏡子,能看出什麼?”

 也就是說,鏡子必須對著“別人”看,可她那天晚上,很確信自己沒有對著人,為什麼會看到那些奇怪的圖景呢?

 姜紅燭想起了什麼,補充了句:“

當然了,養煤精的人例外。”

 這不難理解,煤精鏡說到底,材質還是煤精,自然會親近那些養煤精且懷了胎的,同類相親嘛——那些人端起這面鏡子,即便不對著人看,也能看到獨屬於煤精鏡本身的東西。

 但問題又來了,自己養的是和田玉,不是煤精啊。

 肖芥子越發糊塗了,但沒再問,姜紅燭是個人精,自己要是揪著某一點問個沒完,她一定會起疑心。

 ……

 這一天接下來的路程都很乏味,林海看久了,也就是車窗外的背景牆、沒什麼新鮮感。

 太陽落山時,肖芥子看了眼導航:一小時車程的距離,有個小鎮,兩小時車程開外,有個小縣城。

 她跟姜紅燭商量:“咱們趕點夜路,去縣裡住吧,縣裡條件好,住得會舒服些。”

 姜紅燭已經打上盹了,迷迷糊糊間嗯了一聲。

 又開了半個鐘頭左右,天黑了。

 林區的夜有點陰森,天一黑,什麼怪聲都來,肖芥子心頭有點怵,手機上調出一段紅歌,給自己壯膽。

 歌聲一起,姜紅燭就醒了,她表情有點茫然,看了看車窗外,想起一件重要的事:“你找個方便的地方,靠邊停車,去林子裡挖點土。要去林子深處,挖深點,最好超過一米深,取深點的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