尾魚 作品

第 48 章 小紅帽進樹林,十...

 肖芥子叫苦不迭:“你怎麼早不說?”

 姜紅燭說:“因為我才想起來。”

 “天都黑了,萬一我進去,遇到熊啊狼啊怎麼辦?”

 姜紅燭嫌她事多:“熊啊狼的都在深山,沒事跑國道附近幹什麼?你要是害怕就別去,取土是為了給你‘聯石’,我又不需要。”

 肖芥子不吭聲了。

 她放慢車速,尋找方便停車的路段,也期待著能看到一兩輛停著的車:有些司機開累了,會靠邊休息、抽根菸什麼的,如果有這樣的車就好了,那她也停過去,在那附近取土,多少能壯個膽。

 也是運氣,在一處路段,果然看到一輛停著的別克車,肖芥子趕緊停過去,抓了頂帽子就要戴。

 不好,這頂帽子是紅色的,小紅帽進樹林,十有八九遇到狼。

 為了避讖,她換了頂黑色的八角帽。

 這一磨嘰,惹來了姜紅燭不滿:“大晚上的,誰看你頭髮?”

 肖芥子指外頭的別克車:“這不是有人嗎?有人,我不得講究一下?”

 她抱起新外套下車,在車邊抖展開外套穿上,從車後備箱裡取出頭燈,一手拎桶一手小鐵鍁,翻過路欄,向著坡上的密林走去。

 經過別克車時,她注意看了一下。

 車裡沒人。

 真是晦氣,肖芥子皺眉:停車卻不見人,這多半是跑林子裡方便去了,待會進林子,她可得注意著點腳下,可別踩到什麼腌臢玩意兒。

 ***

 林子裡靜悄悄的,獨屬於山林的那種靜:沒有人聲,但有各種幽幽寂寂的自然聲響。

 有時吱呀一聲,是不知道哪根細枝被雪壓斷,有時極遠的地方,又傳來老鴰的叫聲,嘶啞呱嘎,直剮耳底。

 肖芥子攥著鐵鍁柄的繫繩,一路揮揚著走,鐵鍁的鏟尖處鋥亮鋒利,一揚便是一道弧光。

 這弧光給了她自信:只要不遇到熊,基本沒問題。真遇上了,反正不能跑,得虛張聲勢——到時候,她張牙舞爪揮動鐵鍁,沒準熊還怕她呢。

 走著走著,不遠處的泥壤積雪間,炫光一閃。

 肖芥子陡然止步,她站了會,變換角度又看了幾次,確信那兒有閃亮的玩意兒,這才小心翼翼靠近。

 靠,見鬼了。

 不,見鬼了都沒這麼稀奇,居然是一枚鑽戒,大鑽戒!

 肖芥子納悶地看看周遭,俯身撿起來看。

 沒錯,是一枚鑽戒,爪鑲,標準圓鑽形,目測至少5克拉。這麼大的大鑽,如果成色好點,得幾百萬吧。

 她調了下頭燈的光,又仔細而飛快地端詳了下。

 很遺憾,不值幾百萬,鑽石有淨度分級,理論上,越乾淨純粹越好,一般要動用十倍放大鏡觀察,級別從lc(鏡

下無暇),vvs(極微暇),一路到p(重瑕疵級)。

 p級指的是都不需要藉助放大鏡,肉眼就能看到大的缺陷,這樣的品質,壓根都不建議拿來鑲嵌。

 這一顆就是典型的p級,白瞎了5克拉,這麼大,估計五萬都沒人要。

 肖芥子舉著鑽戒,環視身周,小聲問:“誰丟的鑽戒啊?”

 不敢太大聲,怕招來熊或者狼。

 沒人應,看地上,雖然偶有殘雪,但基本蓋不住地,行走的痕跡並不明顯。

 她想了想,把戒指往地上一丟,說了句:“我可沒拿你東西啊。”

 這種野外無人處的莫名“橫財”,她可不稀得撿。

 她拎著桶,如姜紅燭吩咐的,繼續往林子深處走,一心挖自己的泥。

 ……

 又走了一段,確信已經夠偏僻了,選定一處把鐵鍁插下,又脫下外套,掛在就近的一棵樹杈上。

 正擼袖子,突然“咦”了一聲,伏下身子去看,然後自腐葉枯枝和溼泥間,小心翼翼拈出個東西。

 又是鑽石!

 這一次的小一點,只2克拉左右,但乾淨明透,更重要的是,這是顆粉鑽,看形制是粒耳釘——這要是顆天然鑽,得好幾百萬吧。

 這誰啊,一路進來,並沒見到什麼方便的人,反而接連遭遇兩顆鑽石,是別克車主扔的嗎?

 一次是偶然,兩次,總有點彼此註定有瓜葛的小必然在裡頭。

 肖芥子來了好奇,她仔細查看了一下地上的痕跡,選定一個方向,攥著鐵鍁,躡手躡腳地繼續往裡走。

 只走了一小段,就再也不見任何痕跡了,她站了會,抬頭四顧,某一個瞬間,猝不及防,一聲尖叫,差點就把鐵鍁迎頭甩砍過去。

 有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,穿一身筆挺的黑西服,打領帶,正趴在一棵老樹橫出的、離地兩米多高的粗枝椏上。

 試想一下,烏漆麻黑的密林,本就戰戰兢兢,一抬頭,燈光掠處,冷不丁看到一個條形的似人生物、大蟲子一樣貼著樹椏趴著……

 肖芥子緩過來之後,破口大罵:“你是不是外面那輛別克車的車主?你有病啊!”

 邊說邊大踏步走過來。

 沒錯,不是鬼,是個人,模樣還挺儒雅,一定新刮過臉、理過發,捯飭得很像新郎官。

 不是,真的就是新郎官,他西服胸口別了朵“新郎”的胸花,脖子上套了一圈繩,繩的另一頭牢牢系在粗枝椏處。

 肖芥子忽然明白過來。

 這人是來自殺的。

 ——他的車停在車道上,國道的車輛急來急往,要很久之後,才會有人注意到這輛停了太久的車。

 ——一般人上吊,是繫好繩索,踩著墊腳石,然後腳下一蹬。他是先爬上高處,脖子上繫好繩索,然後預備往下跳。

 ——打扮成這樣,還別一朵“新郎”胸花,看來這自殺,跟感情有關。

 這人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她,被吼了也毫無反應,仍是眼神渙散、木然地趴著。

 這場景太詭異了,再說了,素不相識,不明原委,也不知道該勸什麼,肖芥子憋了半天,憋出一句:“大哥,你怎麼了啊?”

 那人還是不吭聲,肖芥子看了他一會,突然懷疑起自己的判斷:也許人家不是要自殺呢?狗不是也會這樣被繫著脖子、拴在樁上嗎?不排除這人有怪癖,來體驗動物人生,或者是什麼行為藝術,cosplay一隻被束縛在密林中的……新郎官。

 總不能這樣樹上樹下的一直瞪眼看,姜紅燭還在外頭等她,她還要挖個一米多深的坑取土呢。

 肖芥子轉身離開,走了幾步,回頭看,他還在趴著。

 再走幾步,回頭看,依然趴著。

 第三次回頭時,也是巧了,那人身子猛地往下一墜。

 肖芥子大喜,覺得總算是讓自己等到了:虧得她沒走遠,向前猛衝幾步,鐵鍁高處橫削,一道弧光掠過,繩索繃斷,那人重重摔砸在地。

 這一下動靜真大,有兩三隻老鴰被驚起,在高處繞著盤旋。

 她倒也沒那麼好

心硬要救人,但撞上了啊,正好撞上,那就順手削一下子唄。

 那人摔懵了,也摔得稍微清醒了些,他手裡攥著斷繩從地上爬起:“謝謝你救我。”

 這是意識到生命寶貴了嗎?

 肖芥子正想說話,那人繼續往下說:“我車裡頭放了遺書,身上也有遺書,這是我的個人行為,不會拖累到其他人。你偶然間路過,阻止了我。但你有你的事要辦,不可能一直跟著我,你救了我現在,救不了一小時後,兩小時後,所以啊,你就不用管我了。”

 說完,又朝肖芥子感激地笑笑,轉身朝著林子更深處走去。

 肖芥子沒想到事情會如此走向,但這人說得也對,他要是死志已萌、真想自殺,時刻都可以,她一路人,總不能從此就跟著他、嚴防死守吧?

 她想起那兩顆鑽石:“路上我看到兩顆鑽石,是你的嗎?”

 那人沒停步,只點了下頭。

 “那你扔地上幹嘛啊,要我幫你拿回車上,跟你那遺書放一起嗎?”

 那人身子一頓,緩緩回頭,問她:“你不自己拿走嗎?”

 肖芥子笑:“我要這東西幹什麼?”

 這要是和田玉,她還多看兩眼,鑽石……隔石如隔山的,對她沒什麼用——當然可以拿去換錢,但她現在的重心也不是錢,再說了,這是別人的東西。

 那人說:“你剛好心救我,我還沒謝你呢,就送給你吧。”

 說完,繼續向更深處走去,有幾句話,被風遞著傳過來:“那顆粉鑽,不值幾個錢,那是骨灰培育鑽石。那枚戒指,其實是個好東西,但只有懂的人才懂,不懂的,也會覺得不值錢。”

 作者有話要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