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唐輓歌 作品

第69章 回望長安繡成堆(本卷完)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平康坊李林甫宅院的院落種了幾棵桂花樹。一到秋天,滿園桂花香氣。此時已是初春,桂樹枝丫吐丫,一片青綠。

  這天晌午正值休沐,李林甫閒來無事,正在院子裡散步,體會著春天的氣息。

  “右相,洛陽那邊的信。”

  下僕將一封剛剛收到的信遞給李林甫。

  輕輕的擺了擺手,下僕悄然退下,李林甫面帶微笑的拆開信,他已經猜到鄭叔清會說什麼了。

  總體而言,無非是“救命”二字。

  哪怕是自己人,也不能不壓制,李林甫是一個非常講究手腕和手段的人,對鄭叔清也有防範和打壓。

  含嘉倉那個事情,是無解的。但是,國家戰略儲備糧倉,也不能將其空置了。治標治本的辦法只有一個,那便是修通長安到洛陽之間的運河。

  這樣的話,一路走水,運糧的漕船便可以源源不斷的從汴口水路到長安,然後含嘉倉的問題,便如同秋後的痱子一般,不治而愈。

  除此以外,沒有解決方案。正因為知道沒有解決方案,李林甫才讓鄭叔清去接這個差事的。他就等著對方叫救命,然後再把對方撈出來,最後再把政治對手一個個推到管理含嘉倉的官位上去。

  幾個月就能解決一個人,修那條運河起碼得三年,保守估計,能解決十幾個朝廷政敵了!

  一邊想一邊拆開信,才看頭幾行,李林甫拿著信紙的手就一抖,差點將信紙掉到地上。

  “見錢法?有點意思啊。”

  李林甫沉吟片刻,繼續往下看。

  鄭叔清的辦法說複雜也複雜,需要大唐中樞這個層次來修改法令。但說簡單也異常簡單,講明白點,就是用信用代替貨幣,支付轉移。

  這種概念現在已經不新鮮,但真正推廣開來,還是安史之亂後的中晚唐。因為節度使們雁過拔毛,商人們拿著財帛過境,就像是一個個不設防的嬰兒捧著金飯碗在強盜們面前晃悠一般。

  所以遠距離的大宗交易,往往都是採用“信用貨幣”的辦法。出發點A開票據,到終點B去拿錢,省去了中間流通過程,這樣的情況屢見不鮮。

  在這封信裡面,鄭叔清就要求司農寺專門新開一個部門來對接核銷賬目。交易完成一筆,就給一筆錢,這樣的話,也免去了向朝廷請款。

  李林甫揣摩了一番,這個辦法太好了,好到他居然都想不出破綻來!

  這絕對是一個熟悉商業運作的人才能想出來的絕妙主意,但很顯然,鄭叔清不是這塊料。

  “罷了。”

  李林甫嘆了口氣,多好的一個坑人的陷阱,就這樣被鄭叔清給填了。現在將對方撤換也來不及了,只能先試試鄭叔清的辦法行不行,然後再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走了。

  稍稍沮喪過後,他又振作起來。因為除了含嘉倉的政務可以坑人外,其實大唐中樞可以坑人的其他問題亦是不少。

  比如說,如今府兵番上已經形同虛設,去年隴右一地府兵番上,應到35人,實際上只來了6人,其他人都以各種理由推脫掉了。

  由府兵番上構成的南衙禁軍,就因為府兵制的崩潰,而日益式微,兵員一縮再縮,導致禁軍完全成了以募兵為主的北衙禁軍自留地。

  為了邊鎮正常運轉,改府兵為募兵,是大勢所趨。然而這裡涉及到的利益實在太大,誰來了都把控不住局面!

  李林甫覺得,用府兵改募兵的政務去坑死政治對手,似乎也不錯。

  “來人啊,備車,本相要入宮。”

  李林甫對下僕吩咐道。

  ……

  方重勇一行人,先去朱雀大街西側的光祿坊,這裡是長安官員去西邊的彙總之地,辦理沿途通關的文書,亦是在此地。

  隨後馬車出西面的開遠門,一路向西,途經臨阜驛,在此地換馬不換車,繼續西行。

  “白龍馬,蹄朝西,馱著唐三藏跟著三徒弟。西天取經上大路,一走就是幾萬裡。”

  平穩的馬車裡,方重勇哼著兒歌,心情愉悅極了。

  總算是離開長安了,在那裡他一刻都不自在,感覺無時不刻在被這座城市同化,變成那些“高雅”而“時尚”的五陵年少。

  旅行就不同了。

  不得不說,在大唐,如果你是官員,特別是有權勢或者有後臺的官員,那麼旅行將不會是一件難受的事情,沿途大道上的驛站,會將你照顧得很好。讓你有心情和精力去欣賞風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