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西特 作品

第95章 春江花月夜





門客這次沒睜眼,他在心裡碎碎念: "幻覺,還是幻覺。"




身上一重,有人坐了上來,正在一點一點往上爬,門客嚇得連滾帶爬地跑出房間,邊跑邊撕心裂肺地大喊:"道長救我——道長——"




道長為了道觀的安寧,讓門客跟他同睡。




門客要求睡在裡面,他挨著道長,在對方深厚的道行帶來的安全感下慢慢鬆懈。




不知到了幾更,門客被若有似無的貓叫聲吵醒,道觀裡有貓嗎,還是一隻小貓,在那一聲接一聲地叫喚著,實在是吵得很。




"道長,你有沒有聽到……"




門客一回頭,一張青白人臉近在咫尺,那是一個女子,她平躺著,脖子扭在他這邊,雙眼暴突死不瞑目,他驚恐地尖叫著揮拳砸上去。




待他手骨痠痛稍作停滯才發現,躺在那裡的人是道長,已經被他打得面目全非。




門客魂飛魄散地爬下了床,赤腳踉蹌著往外跑,他想起來了,那不是貓在叫,是小孩子的哭聲。張家有個丫鬟和人私通懷上身孕,小腹微微突,被他灌了毒藥,一屍兩命。他跑著跑著,摔趴在了地上。




感覺有人過來了,他欣喜地抬頭呼救,嘴張大能看見嗓子眼,卻發不出一點聲音。




"滴答……滴答……"




有水滴不斷掉落在地上,一雙溼漉漉的繡花鞋出現在他面前,接著是第二雙,第三雙,第四




雙……他的身邊站了很多女子,她們的身上都在滴水。




"滴答"




"滴答,滴答"




他緊閉眼睛面如死灰地大聲唸咒,周身被溫熱水流包裹,驟然驚覺自己坐在木桶裡。根本就沒起來。




後來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夢境。道觀保不住他了,他抖著手穿上衣物,在巨大的崩潰中連夜趕去義莊。




天麻麻亮,翠兒拎著個籃子走出秀才隔壁小屋門,她去鄉里買豆腐,路過土坡上見到一個人跪在那裡,隔著距離喊了聲: "誰啊,誰在那!"




沒反應。




翠兒壯著膽子走近一瞧,是那個門客,他跪在土坡上面,脖頸詭異地彎曲著,頭深深地耷拉在身前,上半身直挺,嘴裡塞滿了裝什麼藥粉的紙,七竅流血,人已經死了。




“砰”翠兒慌亂地把籃子一丟,撒腿就往回跑。




不多時,義莊亮起了燈火,門客的屍體沒被拖回來,他是被毒死的,極大可能是他自己研製的毒藥,邢剪和魏之恕蒙上口鼻,就地埋了個門客。




陳子輕之前的猜測落空了,門客不論是死了,還是埋了,他都沒有收到積分袋,進度條沒動。那任務的答案就是張老爺。




只等張老爺死了,看他入土。就是還不知道張老爺人在哪,或者是屍體在哪。




陳子輕邊當小夥計跟邢剪談情說愛




,邊等張老爺的消息。




槐月二十一,曹秀才的小破屋被精心收拾修補了一番,掛上了紅綢子跟紅燈籠,窗戶上貼了“喜”字,對聯是邢剪貼的,拍得十分嚴實,風吹日曬個一年都不會脫落。




按照成親的流程,曹秀才要去迎娶彩雲,他擦著黑暗與天明的交界線出發去縣裡,義莊師徒四人都在其中,黑狗阿旺看家。




彩雲的爹孃不在世了,房屋還在,翠兒當她孃家人。




掛著白花的轎子停在彩家門前,翠兒抱著小姐的牌位放入轎中,她追在轎子後面又哭又笑。曹秀才騎馬往家回,迎親隊伍一路歡天喜地敲鑼打鼓,一把接一把的紙錢飄飄灑灑。




陳子輕跟魏之恕一左一右,手拿長白幡,管瓊在前面點,她握了根棍子,上面吊了兩串白燈籠。邢剪走在隊伍最後,目光始終落在小徒弟身上。




風一吹,白幡和白燈籠都在搖擺,紙錢落得人頭上身上都是。




在這個時代,陰婚雖不是多稀奇的事,卻是毋庸置疑的晦氣,隊伍所過之處皆是大門緊閉。




深夜




抬迎親隊伍回程到達出發地點,那些人完事就領了工錢回家了,張燈結綵的小屋只剩下曹秀才的親友們。




彩雲的牌位被放在堂屋的供桌上面。




拜堂前要燒掉孃家的紙活,管瓊吹嗩吶,魏之恕敲鑼,陳子輕灑紙錢,他們敲敲打打地把那些紙活拿到林間一處空地上焚燒。




灰燼隨風散了就是拜堂,曹秀才身前綁著大白花跪在地上,對面是彩雲的牌位。




高堂的位置是雙方爹孃的牌位。




陳子輕沒在現場看,他坐在小院門口數星星,聽著邢剪中氣十足的喝聲。




“一拜天地”




“二拜高堂”




“夫妻對拜”




“禮成!”




陳子輕作為一個現代人,他在理性的角度會覺得陰親愚昧,不受法律保護,毫無意義,對活著的人沒有好處,換到感性的頻道,那就只有一個想法——秀才高興就好。




腦中突然響起一道機械音,將他拉回了現實。




【經檢測,陳宿主完成標註任務,且符合標準,因此獲得六千積分】




陳子輕摸了摸旁邊的黑狗: "原來陰親也




算是一門親事啊。"




黑狗蹭他手心,腦袋搭在他腿上。




“阿旺,你沒感應到彩雲姑娘嗎?"陳子輕自言自語, "大婚的日子,怎麼也沒從地府上來看看。"




"估計是投胎去了。"




“阿旺,你有煩惱嗎?”陳子輕撓它下巴, “肯定也有吧。”黑狗打著盹。




陳子輕的身後傳來腳步聲,頭上一沉,寬大的手掌按了上來,他問道: “師傅,秀才會不會折壽?"




邢剪撥開黑狗,佔了那個位置: "不會。"陳子輕鬆口氣,他以為沒路可走的標註2完成了,這第三個任務不會再失敗了吧。




老天保佑我。




成了親的曹秀才整個人容光煥發,彷彿他娶的不是一塊牌位,而是真實的人,是活生生的彩雲。




要不是阿旺沒異常,再加上陳子輕自己用柳葉擦眼睛在曹秀才的住處查探過,沒有發現一絲陰氣,他真要懷疑是彩雲回來了。




既然彩雲沒回來,那就是曹秀才想通了,決定以這樣的夫妻關係生活下去。




只要不影響他的壽命,陳子輕是尊重他的。




陳子輕完成了標註2,不代表他就不在乎曹秀才的生死了,他還是希望對方能活著。




夜裡,陳子輕趴在床上,邢剪在為他擦洗,他忍不住叨嘮: “我都說不用豬油了,你非要我用。"




"你第一次擦的油,我問你是什麼,你支支吾吾說不出來,我敢讓你再擦?"




邢剪扇他腿根,沒用多大勁就把他那塊肉扇得顫動發紅,他疼得抬腳去瞪邢剪:“那用過了,沒事兒,不就說明沒問題了嘛。"




"萬一呢。"邢剪把溼布翻邊,搓出一個小條伸到他嘴裡,聽他難受地哼哼,心火燒到了眉毛上, "不擦了!"




陳子輕剛要轉身朝上,後頸就是一痛。善後工作都做完了,怎麼還要繼續,那不是白做了嗎?




沒一會,陳子輕就顧不上吐槽了,他騎上大馬在紅塵馳騁顛簸,小屋成了草原,藍天白雲近在眼前。




邢剪日後多了個習慣,他會摸陳子輕的肚子,仔仔細細地摸,翻來




覆去地摸。陳子輕被他摸得渾身發毛,總有種邢剪希望他能三年生兩的錯覺。這導致他做夢都在夢囈: "師傅,我真的生不了。"




邢剪一愣,倒在他身上哈哈大笑,把他震醒了,迎著他的埋怨親他的嘴,親著親著就又笑起來。昭兒,師傅知道你不是女子。




師傅只是想,如果你能生,那孩子會是你在這個世界播下的小種子。師傅怕自己留不下你。




陳子輕聽不見邢剪的心聲,他沒趁邢剪不注意偷偷亂跑過,就在邢剪身邊待著。撈屍的時候也不例外。




這天師徒四個去撈屍,鄉里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,由於張家各大藥房一直不開門,鄉民們生了病只能去縣裡抓藥,很不方便,就在這個時期,原先不涉及藥材生意的姜家開了新的藥房,張家沒有進行壓制。




關於張家多日不外出露面,鄉里早就議論開了,各種說法的都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