尹紫電 作品

第八十八章 摧毀

    沒有了兩條攔海鐵索的阻攔,維內塔人的戰船殺氣騰騰的衝進赤硫灣,駛向碼頭。

    月色中,一艘接一艘打著火把的戰船在海灣中宛如一條長龍。

    這些戰船不是復仇艦隊裡那些“大傢伙”,全都是弗斯特船[fusta]。

    [注:弗斯特船即擁有完整甲板的輕型槳帆船,只有三十幾個槳手,戈爾德的好運號就是這種船。這些輕型槳帆船雖然尺寸小,但是吃水淺,行動敏捷。]

    前鋒戰船此刻已經突入碼頭,船上的維內塔人正在和港口守軍交戰,赤硫港方向槍炮聲、喊殺聲大作,碼頭周圍火光沖天。

    海灣中段,兩艘弗斯特船水線下的船殼被炮壘中的重炮轟出大洞,海水翻滾著湧入,戰船打著旋下沉。

    為了不讓被擊沉的戰船擋住航道,旁邊的戰船拋出鉤索,竭力將正在下沉的戰船拖走。其他戰船則繞過沉船,全速駛向赤硫港。

    進攻方和防守方都知道,此戰的勝負在於速度,在於維內塔人投送兵力的速度。

    就在維內塔人的戰船爭分奪秒清理航道的時候,炮壘中的重炮接連怒吼,炮彈一枚接一枚射出,在維內塔戰船周圍激起層層浪花。

    又一艘維內塔戰船被擊沉,船上的維內塔人紛紛棄船逃生。而後面的戰船根本顧不上營救落水者,甚至直接從落水者頭上駛過。

    溫特斯手下還活著的人在岸上看到此情此景,不光維內塔人心如刀絞,甚至連赫德人也覺得胸口上像壓了一塊大石頭,悶得喘不過氣來。

    攻打炮壘時那麼多人死了,然而炮壘中的重炮卻完好無損,仍然在射出一枚接一枚致命的炮彈。

    那方才大家拼死作戰算什麼?那些犧牲了的人又算什麼?白死了嗎?

    安德烈面如土色,哆哆嗦嗦地反覆罵著幾句髒話。

    一股絕望、抑鬱和悲涼的情緒在還活著的人之中彌散開。

    怎麼辦?

    所有人都看向了蒙塔涅百夫長。

    溫特斯一言不發,死死地盯著炮壘和赤硫港的方向。

    終於,一個年輕的維內塔士兵忍不住哭了出來。

    啜泣聲中,溫特斯轉過頭來看著眾人,瞪著眼睛、喘著粗氣、惡狠狠地大喊:“軍刀!”

    他的眼睛裡滿是血絲,整個人看起來極為可怖。

    眾人愣住了,不知道蒙塔涅准尉想要幹什麼。

    一個豁牙黑瘦的身影從後面擠到前排,戈爾德越眾而出,恭恭敬敬地用雙手將一把彎刀奉給溫特斯。

    眾人這才明白百夫長的武器遺失在炮壘裡,蒙塔涅准尉是在索要武器。

    溫特斯扯下固定右臂的吊帶摔在地上,接過彎刀,一字一句地下達了命令:“再攻一次!”

    “你瘋了?”安德烈聞言大驚,也顧不得還有其他人在場,立刻反駁溫特斯:“那炮壘裡少說有五十個人,我們剛才佔了奇襲的優勢都打不進去,現在再去不是送死嗎?”

    “再攻一次。”溫特斯語氣堅定地又重複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的感受,但我們已經盡力了,我們不能送死吧?”安德烈也急了,他看向巴德:“巴德,你倒是也勸勸他啊!”

    “我倒是覺得……”巴德眯著眼睛,沉吟著說:“……我們可以再攻一次。”

    “xx!我怎麼跟你們兩個講不明白了?”安德烈使勁錘了自己腦袋幾拳。

    “看,赤硫港現在自顧不暇,從赤硫港出發的援兵已經原路返回,炮壘裡只有原來的那些守軍。”溫特斯用彎刀指著港口外面那些折返的火把,冷笑著說:“炮壘裡的守軍知道我們人少,只能偷襲,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還敢去而復返。況且還活著的守軍裡相當一部分人正在操弄大炮。我們實際上反而佔了奇襲的優勢。”

    安德烈大概聽明白了怎麼回事,然而下意識還想反駁: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十夫長!”然而溫特斯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,大喝了一聲。

    維內塔人互相看了看,沒人應聲。

    “人呢?”

    “報告長官,老軍士死了……肚子中了一刀……”一個維內塔士兵小聲回答。

    溫特斯沉默了幾秒,又問:“我命令他毀了炮壘門軸,門軸毀了嗎?”

    “毀了。”剛才說話的那名維內塔士兵答道:“俺跟著軍士毀的。”

    “從現在開始,你就是十夫長。”溫特斯指著答話的那名士兵說,他看向了眾人:“你們現在害怕嗎?”

    還活著的維內塔士兵們低下了頭,沒人說話。

    “我告訴你們!那些塔尼利亞人更怕!”溫特斯惡狠狠地說:“他們剛才的勇氣不過是人多勢眾!而他們現在正在後怕!正在雙腿打顫地清理屍體!光是回想著我們的勇猛就會讓他們瑟瑟發抖!炮壘的大門已經壞了,這正是我們的天賜良機!從大門進去,見一個殺一個!打他們個措手不及!”

    安德烈的臉色由青轉紅,咬著牙下定了決心,大喊道:“幹了!乾死這幫塔尼佬!把他們全宰了!”

    “衝進去之後,要把聲勢造足,喊出聲來。”巴德補充道:“我們雖然只有十幾個人,但氣勢要像一個百人隊。”

    “老爺子,你們赫德人已經履行了承諾,你們可以不用跟著我們去。”溫特斯看向了赫斯塔斯,言辭懇切地說:“但我希望您能幫我們一次,我們將感激不盡,維內塔也將感激不盡。”

    維內塔人算上三個軍官在內只剩下八個,無論如何都需要赫德人的力量。

    “我們的契約是我們把命交給你,你送我們的女人和孩子回家。”赫斯塔斯哈哈大笑,也提起了一把彎刀:“把我們的女人和孩子安全送到我們的家鄉。至於我們的命,你想怎麼用都行。”

    “謝謝。”溫特斯感激地低頭致謝,然後他看向了維內塔的士兵們:“你們呢?你們願意跟我再去廝殺一場嗎?”

    “大人!您帶我們去哪我們就去哪!”戈爾德第一個喊了出來,其他維內塔士兵也應聲同意。

    “這一戰結束後,我會給你們找個好地方,這場戰爭中你們將再也不需要上陣廝殺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以火炮轟鳴聲為掩護,溫特斯帶著十幾個人悄悄接近了炮壘。

    除了赫斯塔斯,都是輕傷員。沒有重傷員,重傷員都死在了炮壘裡。

    “老爺子,您就別跟著我們去玩命了。”溫特斯看著乾瘦的老薩滿輕聲勸道。

    “怎麼?你瞧不起我?”赫斯塔斯咳了兩聲,悶聲說:“我上陣殺人的時候你還沒生下來呢!”

    眾人爬到了能隱蔽接近的最近距離,再往前爬就會暴露在炮壘周圍平整出的土地中,無處可躲。

    赫斯塔斯從地上抓了一把泥土,舉到自己額頭的高度,就像用“治療術”那樣用特殊的喉音唸唸有詞,一點點鬆開自己的手。

    伴隨著赫斯塔斯手中的泥土逐漸灑回地上,溫特斯的疲倦感和恐懼感逐漸消失了,他感覺自己變得無所畏懼,進入到了一種亢奮情緒之中。

    他驚訝地看了一眼赫斯塔斯,神術難道對不信神明的人也能起效嗎?

    在赫斯塔斯的薩滿神術的影響下,一行人中哪怕是最膽小的人也煥發出了無盡的勇氣。

    溫特斯意識到就是現在,他大吼一聲,高舉水手彎刀一馬當先殺向了炮壘。

    炮壘對開的兩扇大門和牆壁連接處被破壞,全都無依無靠地倒在地上。三個塔尼里亞士兵正拿著工具正在想辦法修復壘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