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叢音 作品

第 39 章 誘因苦果

 殷重山將楚召淮扶起:“冒犯太子殿下了。”

 他架著人剛要走,楚召淮昏昏沉沉睜開眼,瞧見殷重山的側臉,突然像是記起什麼,極為排斥地將他一推。

 “別碰我……”

 殷重山一愣。

 楚召淮乍一推開人,雙腿踉蹌著摔在地上,暈頭轉向半天沒爬起來。

 殷重山趕緊去攙他:“王妃?神醫?”

 神醫眉頭緊皺,一點都不想殷重山扶,掙扎著就要往旁邊撲騰。

 殷重山不想太子看笑話,強行扶著人下了臺階。

 離老遠還能聽到楚召淮夢囈似的嘟囔聲:“狗腿子……你和他是一夥的,不要你扶。”

 太子饒有興致注視著殷重山將人扶上馬車,滿頭是汗地駕車而去。

 容先生候在一旁,試探著道:“聽楚召淮的話頭,璟王的病情或許有所隱瞞。”

 “藏不住情緒的蠢人。”太子淡淡道,“不過勝在漂亮,毫無心機城府,甚好拿捏,怪不得皇叔待他這般特殊。”

 容先生猶豫:“那他還會真心為璟王解毒嗎?”

 “他說會。”太子將酒一飲而盡,緩緩笑起。”

 畢竟楚召淮並非聖人,知曉因姬恂才被人追殺、逃至京城又被設計嫁給男人為妻,一切的根源和末尾都是姬恂一手造成,不可能心無半分芥蒂。

 日後,就瞧好戲吧。

 ***

 殷重山冷汗冒了一層又一層,恨不得回王府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。

 王妃如今知曉自己這幾個月受得苦全都因為王爺,恐怕回去得有的鬧,王爺今日心情不虞,若是遷怒與他……

 殷重山恨不得死了得了。

 就在他如喪考妣駕馬時,馬車裡傳來楚召淮的聲音:“慢一些,嗚,我要吐了。”

 殷重山趕忙將車駕慢些:“神醫沒事吧?”

 “沒事的。”楚召淮語調輕柔,聽著也不像方才那般爛醉如泥,也沒有罵他“狗腿子”時的排斥,“我們要回府了嗎?”

 “再過一條街便到。”

 楚召淮“哦”了聲,沒再說話。

 殷重山不敢多言,磨磨蹭蹭將馬車駕回王府,一路上都在琢磨要如何回稟此事。

 只是馬車剛從側門進王府,遠遠就見王爺一襲薄衣,手持著鳩首杖站在那。

 殷重山:“……”

 完了。

 殷重山忙將馬車停下,跳下來行禮:“王爺。”

 姬恂看也不看他,隨手將鳩首杖往他懷裡一拋,抬步邁向馬車內。

 一股酒味在車內若隱若現,楚召淮裹著披風躺在車內的小榻上,炭盆的暖意和酒意上頭許是讓他覺得熱,還蹬掉靴子屈膝蜷縮著。

 瞧著溫順又乖巧。

 可姬恂知道,一旦他睜眼,或許便是歇斯底里的質問,或是滿臉淚痕的埋怨。

 罕見的,姬恂竟有種想要楚召淮就這樣一直睡下去的衝動。

 這時,寒風順著姬恂掀開的簾子縫隙刮進來,楚召淮眉頭輕蹙,羽睫緩緩顫動兩下,終於睜開眼。

 姬恂垂在袖中的手倏地握緊。

 楚召淮睏倦地揉著眼睛坐起來,仔細辨認半晌才認出姬恂。

 姬恂直勾勾盯著他,等著他發難。

 楚召淮欲言又止半天,終於乾巴巴道:“王爺……我的鞋。”

 姬恂一怔,好一會才將被他擋住的鞋撿起來遞過去。

 楚召淮趕緊穿鞋子,穿到一半又記起:“這是為王爺解毒的藥,楚荊什麼都不懂直接就輕易給了我,哎,人還是得多讀書,否則被我騙了都還在那洋洋得意呢。”

 姬恂似乎沒料到楚召淮是這個反應,注視他的神情許久,藉著這段時日對楚召淮性子的瞭解勉強辨認出來。

 楚召淮這是在……求誇?

 他不動怒嗎?

 姬恂道:“你醉了?”

 楚召淮搖頭:“才兩杯,不至於醉。”

 姬恂坐在楚召淮對面,撿起另一隻鞋子為他慢條斯理穿著,淡淡道:“既然沒醉,為何不質問我?”

 楚召淮愣了愣:“質問王爺?”

 “是本王讓周患去臨安尋你為我解毒,太子和大公主為了對付我,才會派人前去追殺你。”姬恂垂著眼,慢條斯理地一一和他分析,“你被追殺追得倉皇而逃,被迫回到京城,又是我隨口一句讓聖上賜了婚,你才會被楚荊送來璟王府替嫁。”

 楚召淮之所以被困在王府不得自由,追根究底全是由姬恂一手促成。

 楚召淮應該遷怒與他。

 更不該為了一塊鳩石,而甘願放棄孃親的遺書。

 姬恂為他穿好鞋,終於抬起頭。

 楚召淮歪著頭看他,眼眸中殘留著些許醉意,迷迷糊糊的,卻並沒有徹底失去神志。

 他問:“你和楚荊合謀讓我替嫁的嗎?”

 姬恂道:“不是。”

 “那你派周患去追殺我了?”

 “未曾。”

 楚召淮揉了揉眼,好似睏倦到了極點,語調輕清低緩,聲音含糊越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。

 “即使如此,可要殺我的人是太子,逼我的人是楚荊,我因他們才得苦果,要怪也是怪他們才是。”

 姬恂手一頓,一時間說不出是何情緒。

 心臟酸澀,劇烈跳動宛如擂鼓,幾乎要破開胸膛而出。

 哪怕是誘因,苦果仍因他而結。

 楚召淮怎麼能這般輕描淡寫,好像輕而易舉原諒所有待他不好的人。

 姬恂從未見過這種人。

 乾淨得好似沾染一絲灰塵也是褻瀆。

 楚召淮說完後就要起身下車,可他終歸高估自己的酒量,剛一直起身就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栽。

 天旋地轉間,姬恂一把接住他。

 像是接住了一捧雪。

 楚召淮暈得不知今夕是何年,懨懨趴在姬恂寬闊的肩上,語無倫次道:“太子可怕,我害怕……沒有,你說什麼呢,區區兩杯,哪會醉,我在臨安都是論缸喝的,沒兌水……我不怕。”

 楚召淮喋喋不休讓人聽不懂的話,昏昏沉沉間覺得抱著自己的那雙手臂驟然收緊。

 兩人胸口相貼,甚至能明顯感覺姬恂的胸膛前所未有的劇烈跳動。

 楚召淮茫然仰頭:“你又犯病了嗎?”

 他暈暈乎乎就要伸手給姬恂探脈。

 姬恂反手握住他的手。

 眼前模糊一片,楚召淮看不清楚姬恂的神情,只能聽到他急促的呼吸,以及彷彿剋制到極點的低沉聲音:“沒有,別怕。”

 “我沒有怕。”楚召淮小聲嘟囔,又踉蹌著栽到他肩上蔫蔫趴著。

 見太子時,他只是有點抖而已。

 明明困得眼皮都在打架,楚召淮還不忘叮囑:“那你記得喝藥啊。”

 姬恂將他打橫抱在懷裡:“好。”

 這話如此乾脆,楚召淮卻沒來由地有些後知後覺的委屈。

 他低聲道:“我真的沒有給王爺下毒,你都不信我……”

 姬恂動作一頓,垂眼看他。

 楚召淮雖然性子溫順,卻從不對著外人露出脆弱一面,更很少用這種委屈的語調說話,姬恂不記得自己何時不信他,卻下意識覺得自己好像當真罪大惡極。

 “什麼不信你?”

 他輕聲問。

 楚召淮蜷在他懷裡懵懵懂懂看他,突然將臉往他臂彎一埋,又悶悶說出那句:“不喜歡你。”

 姬恂道:“我知道。”

 楚召淮沒了動靜,好像徹底昏睡過去。

 姬恂抱著他下了馬車,衣襬交疊被北風吹得胡亂飛舞,正要回寢房,就聽楚召淮突然夢囈似的喃喃道:“……不是的。”

 姬恂:“什麼?”

 楚召淮手死死抓住姬恂胸口的衣襟,指尖隱約發著抖,墨髮披散著遮掩側顏,隱約可見微紅的耳垂。

 好半天,楚召淮似乎才不情不願地說:“沒有不喜歡你。”

 姬恂瞳孔一動。

 說罷,楚召淮像是安心了,手腕一垂,徹底陷入安眠。

 姬恂停在原地,心間像是枝頭葉尖遽然墜落的雨滴,輕輕一顫。

 如從萬丈深淵凌空而下,本以為會摔個粉身碎骨,卻落到一處溫軟輕柔的水中。

 作者有話要說

 【啊啊啊啊明天要去考科目二,更新可能會晚一些,如果太晚後續會補更。

 ps:如果考試過了我就瘋狂日六一週!立下豪言壯志!感謝支持,這章掉落200個紅包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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