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谷 作品

第 45 章 一碗魚面

 蘇嘉寧渾身都在發抖,對昔日那些痛苦日子的應激反應回到了他身上,他重溫了昔日的窒息和痛苦,彷彿仍然還是那個遍體鱗傷的小兵,是被父親兄長看不起的小可憐,什麼都需要家裡出面安排……

 關遠峰卻仍然不依不饒:“你不過是被我說中了心中想法罷了,你明明有那麼多人願意為你提供變異動物、變異草藥,你偏偏要來奪周耘的,你難道不是故意的?”

 蘇嘉寧尖叫起來:“隊長!我沒有!我沒有!我不是恩將仇報的人!我是為了他考慮!”

 特戰隊隊員那邊原本都暗戳戳看著這邊,此刻聽到他尖叫,全都交換著眼神。隊長從前批評他,從來不當著戰隊人的面,而是私下批評,已經很給他留面子了,他還天天一回寢室就哭,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
 現在呢?他這是又是幹嘛惹惱了隊長呢。

 大家早就看不順眼他趾高氣昂的,現在有些幸災樂禍,但也都知趣的沒過去探聽。

 關遠峰卻仍然往他痛處戳:“沒有?沒有你一來就想要我當試驗品?要彗星當試驗品,要我們養的花花草草當試驗品。在你眼裡,什麼都能做試驗品,因為你就沒把別人當人,末世了你原形畢露……”

 蘇嘉寧聲嘶力竭:“隊長為什麼把我看成那樣卑劣的人?研究所的實驗協議我也簽了!我願意為科學奉獻!許多異能者都簽了!大家都是為了人類的未來!”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整個人都發著抖……

 關遠峰聲音夾著刀片:“你懷著什麼樣的心思來勸我當試驗品的?你覺得我反正殘廢了,一定會答應你是嗎?現在我不答應你,你是不是打算回去還要想方設法,繼續借助你的影響力,道德綁架,拿什麼全人類的希望的名頭,拿所有異能者都自願的名頭,來威逼要挾我非要配合你們做研究?”

 “你是不是還要連這點變異蜜蜂、花花草草的信息都要告訴你導師,讓你導師來勸說,就為了你那點科研成就……滿口仁義道德,為了全人類,貪得無厭,厚顏無恥地什麼都不放過……”

 蘇嘉寧崩潰了:“隊長!我若有這心!叫天打雷劈我不得好死!我沒有!我也不會和導師說這些小事!不過是一點變異動植物罷了!多得是人為我奔走!我若是以後有叫你配合研究做實驗的事,你就召喚雷電把我劈死吧!”

 關遠峰不再掩飾那種積威日久的壓迫氣息,冷眼看他,似告誡又似命令:“你最好是沒有。”

 他平靜說了事實:“你父兄在我也沒怕過,他們還上船了,你到底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擺優越?”

 蘇嘉寧滿臉淚水憤怒委屈又無地自容地轉頭衝回別墅內,直接衝入了自己房間關上門,和從前一樣撲上床裡大哭起來。

 關遠峰沒有再理他,瞪了眼各個滿臉八卦擠眉弄眼盯著這邊的特戰隊員們,轉身也往別墅後院的門走去,一眼卻看到周耘正站在後門那裡,腳邊站著彗星,正滿臉微笑看著他。

 關遠峰有些尷尬,原本蘊含怒氣的臉一時神情改換不到位,只能咳了兩聲:“你聽到了?我故意的……怕他回去給咱們找事,不如激一激他,他欠著我恩情,被我這麼激一下,他面嫩,肯定不來煩我們了。”

 他忐忑看著周耘臉上的神情,害怕突然看到他這兇悍凌厲一面,對自己產生誤會:“平時我都一視同仁對所有隊員,並沒有霸凌他,是他自己吃不了苦。”

 周耘笑道:“多謝關隊長為我出氣。”

 關遠峰心裡鬆了一口氣:“怕你看他這樣哭哭啼啼,誤會我真的霸凌欺侮過他……不過他以前真的,臉上寫著什麼一眼就看出來了,很多新兵都這樣,剛進來都一臉莫欺少年窮,將來老子要比你軍銜高,要報仇,最後都老實了。”

 周耘失笑道:“我和你相處這麼久,才和他認識幾天,我怎麼會相信他?”

 關遠峰低頭看了眼彗星:“你剛才不是說餵狗,喂好了?”

 周耘道:“嗯……給你煮了碗麵。”

 關遠峰有些不解其意:“我剛才也吃了不少烤肉了,何必單獨給我煮麵呢?”

 周耘一笑:“進來吧。”

 關遠峰頭微低進了門裡,看到煤氣灶臺生著小火,自末世後,他能夠出門弄物資起,就從煤氣站搬運了不少煤氣罐回來存放著,但現在自己不在了,雖然還有電,但終究不保險。

 小鍋裡頭面湯滾熱,骨碌碌翻著小氣泡,白色蒸汽嫋嫋而上,周耘將手裡拿著的蔥花洗乾淨掐了撒進麵湯。

 關遠峰才明白過來周耘應該是想去菜地拔蔥花,正好撞見自己訓斥蘇嘉寧。

 周耘將鍋提起來,將裡頭的面倒在一個精美的大面碗裡,圓滾滾而細長的麵條是淡黃色的,上面灑著點蔥花,麵湯裡飄著乾貝、蝦米和薄如紙半透明的粉紅羊肉片,一看就很精心。

 周耘道:“是魚面,用變異鰱魚肉用絞肉機絞成魚茸,然後和麵粉和成麵糰做的魚面,很鮮美,你嚐嚐。”

 關遠峰笑道:“怎麼就一碗?你一起吃。”

 周耘卻拿了雙筷子塞在他手裡,眼睛帶著笑:“這是壽麵,當然壽星公吃,生日快樂。”

 關遠峰一怔,隨即失笑:“末世這日子過得都忘了,今天是四月二十六日?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。”

 周耘含笑:“收拾你家裡舊東西的時候看到你以前的學生證,我想著你的性格應該並不喜歡那種過生日的熱鬧。果然看你隊員應該也都不知道,乾脆煮一碗壽麵給你吧。”

 關遠峰坐下來拿了筷子去夾那根麵條,果然看到是一根到底的壽麵,綿延不絕,長長久久。看得出周耘一定費了不少心,他心中一暖,剛想要說些感謝的話,卻聽到周耘接著道:“畢竟等你去了中州,以後也沒什麼機會煮麵給你嚐了。”

 關遠峰:“……”

 周耘卻笑得更狡黠了:“不過我把那魚面蒸過後又切成麵條烘乾了,做成了方便保存的乾魚面,到時候給你帶走。你什麼時候餓了想吃,隨便弄點熱水煮開放進去下面就能吃了,添肉腸、打雞蛋、撒蔥花都很方便,聽說基地那裡食物都是配給的,很緊張。你可以自己在宿舍弄了吃,又是變異魚,餓不著。”

 關遠峰輕輕咳了聲:“嗯……謝謝你給我一個人過生日。”心尖慢慢泛起一點難以名狀的痠軟,苦澀與酸楚交織,密密麻麻針扎一樣刺著心臟。

 他垂下眼睫看著那碗,拿了筷子吃麵,麵條柔軟滑潤、鮮香撲鼻,蒸騰的熱氣衝上他臉面,他忽然感覺到眼眶有些熱。

 作者有話要說

 關遠峰全神貫注看著周耘說話,臉上帶著自己不曾覺察的愛惜和珍重。

 但在對面火堆旁烤羊肉的特戰隊員們卻看得清清楚楚,都有些羨慕:“關隊變化好大,以前總是滿臉嚴肅的。”

 “今天看關隊和周醫生還有彗星打配合,好默契,喪屍王都不堪一擊啊。”

 “風電雙異能,關隊真的是太強了。”蘇嘉寧在一旁插嘴:“難怪昨天隊長問我雙異能很少見嗎,原來隊長竟然是風電雙異能。”他兩眼閃閃發光:“研究院那些老專家們肯定要開心壞了。”

 武駿冷眼看了他一眼:“不要天天都想著怎麼研究人行嗎?怎麼就不見你們研究下喪屍疫苗?如果能讓普通人打了疫苗後就不再被喪屍感染,那我們打起喪屍來就能放開手腳多了!”

 蘇嘉寧摸了摸鼻子:“但是現在主流觀點是,喪屍和異能者的力量來源類似,被喪屍病毒感染,也有可能進化成異能者,所以就沒什麼人研究疫苗了……而且,難道你們不想安全的,穩定地擁有異能嗎?我們現在也是在往這方面努力啊。”

 董可心冷笑一聲:“我看是因為資本投資和支持的課題只有異能進化吧。和末世前一個樣,資本決定一切,只不過現在掌握資本的人變了而已。”

 蘇嘉寧有些委屈:“中州基地,包括我本人在內,不少異能者都簽了基地服務協議和異能研究所的研究協議,一樣每個月抽血採樣給研究所,大家都是盡力為了研究如何安全的為普通人激發異能。還有基地有救援任務、治療任務,所有異能者也是第一時間接受召喚,我們是享受了優待,但是我們也同樣在履行義務。”

 董可心看了他一眼:“難道不是因為早期異能者太弱,需要我們普通人為你們獵殺無數的晶核,你們才會籤這些協議嗎?各取所需罷了。”

 蘇嘉寧本什麼,但是他看到周耘起身往房裡走去,關遠峰身邊空了,連忙起身往關遠峰那邊走去。

 關遠峰正滿心難受,看到蘇嘉寧來,想起蘇嘉寧見到周耘,第一句話就是問他覺醒異能後的斷肢重生的數據是否記錄了,一副理所應當覺得自己必定會配合研究所研究的理直氣壯的樣子。

 在末世後,這“異能研究所”是不是已經理所應當認為所有異能者,都應該配合他們研究?

 如果不配合,又會怎麼樣?

 就連身為普通人的士兵,也要他們簽訂“自願”配合研究的承諾書……

 異能者凌駕於普通人之上,而研究所又打著研究異能激發異能的名義凌駕於異能者身上。

 這麼說起自己作為自願研究者的時候發了火。那麼溫和理智的人,都生氣得把酒杯都給炸開了。周耘原本就沒有什麼安全感,自己又要跟著隊友去中州基地,他這人心思縝密,只怕當時就已想到自己可能會被成為研究對象。

 他臉色冷漠:“什麼事。”

 蘇嘉寧看他原本和周耘說話滿臉笑容,如沐春風,此刻看著他卻斂了笑容,滿臉嚴肅冷厲,一時有些不習慣,但回想起來退役前隊長也一直是這樣冷漠的,便又壓下那點懼怕,笑著問:“隊長,你和周醫生是鄰居吧?他的房子在哪裡的?我聽他說也是這小區別的樓的?”

 關遠峰道:“你要說什麼就直說,不要拐彎抹角囉嗦廢話。”

 蘇嘉寧道:“我是今天看到您這後院養有一窩蜜蜂,這蜜蜂已變異了,挺珍稀的,就想著和周醫生商量,這次回去儘量把這變異蜂王給帶上。”

 “蜂王漿含有自然界獨有的癸烯酸,有很好的殺菌、抑菌作用和抗癌、抗放射的功能,在免疫力提高上有很優秀的表現,在抗衰老和保持細胞活力上也有效果,末世前就已廣泛應用於生命科學領域了。”

 “還有……”蘇嘉寧指了指旁邊那株巨大的仙人球,他之前只以為是普通的仙人球,後來卻陡然發現這仙人球上銀痕宛然,深綠色的球體碩大無匹,上邊萌發了一朵淡粉色的花,花瓣猶如輕紗,竟然是變異烏羽玉。

 這麼冷的冬天才過,丹林市不是熱帶,在露天有仙人掌活下來,果然不容易。他後來留心查看了下,院子裡的植物,原來不止這株仙人球,圍牆邊上深綠色的量天尺仙人掌,門口花壇邊盛開的九里香和凌霄花,山茶花,全都是變異植物。他竟一開始都疏忽了,以為只是普通的花園。這裡竟然這麼多的變異植物,和那變異蜜蜂有相關性嗎?

 他又驚又喜,變異植物的研究研究所目前也有課題,算是重點發展,因為目前有證明變異植物原本的效果會增強。異能者使用變異植物、動物,也能夠快速補充能量。

 但因為變異植物比較少獲得,只靠著基地一些出去執行任務的人帶回來換取積分後,研究所留下來研究,但冬日太寒冷了,種下來的變異植物也往往因為栽培不得其法而死去。

 不過似乎開春後,聽說野外變異植物有增多的趨勢。等自己回去發佈任務,徵集變異蜜蜂、變異植物,變異草藥,他是治癒異能,基本自己一旦發佈什麼任務懸賞,都會有人趨之若鶩地送到他跟前,只為將來出現危險的時候,自己能替他們施救。

 他盡力去說服關隊,可能關隊長和周耘,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,關隊這麼正氣凜然的人,以為自己謀奪百姓的財產,他不知道外邊的末世已經今非昔比了,他們不知道研究所的特殊性罷了,他們養了這麼久,大概也有感情了,可能也不知道這些變異植物的特殊性。

 “烏羽玉是有名的致幻仙人掌,含多種生物鹼,這東西變異了的話,可以想象致幻效果必定也增強了。生物鹼提取出來,可是能夠用於很多研究的,尤其是如今變異動植物的出現,讓傳統醫學的一些理論得到了驗證……今後的醫學研究,肯定將會著重於變異動植物的藥用研究、異能促進、激發研究上。”

 蘇嘉寧看著關遠峰,十分熱誠渴望:“我和周醫生說了,周醫生如果能捐獻給研究所,那我和我導師保舉,又有這變異蜂,一定能很順利進入研究所成為核心研究人員,進入一些核心項目組。”

 “但是周醫生大概還不瞭解異能研究所的地位,不願意。”

 “我不是貪圖他什麼,我是光系治癒者,我只要在基地任務所發佈任務懸賞,要變異草藥和變異動物,多得是人為我找來。但周醫生是您的朋友,我可以和他共同組一個課題組,我來負責申請項目經費,保證他的科研署名……”

 他解釋著:“比如彗星,變異動物能被馴養,這研究也很珍貴。”

 關遠峰盯著他,一言不發。

 蘇嘉寧自末世後覺醒了光系治癒異能,去哪裡都被笑臉相迎,所有人都對他趨奉討好,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和資源傾斜供養,優先供應晶核讓他升級,被無數從前看不起他的權貴大佬們笑臉相迎,請他去為親人治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