怪誕的表哥 作品

第85章 飲中八仙歌

    “說的好!”杜甫醉態更濃,“入仕則志在致君堯舜,一掃不正之風,何懼之有?!”

    當即又有舉子過來敬酒,氣氛更為熱烈。

    元結確實是太剛強了一點,但算不上不成熟。如今要在讀書人當中有名氣,就得罵李林甫,舉子中更放肆的大有人在。

    依薛白不聲不響謀好處的性子,平時多不願沾這些事,但他此時已喝了一整杯,有些許醉意,竟也舉杯與他們又共飲了一杯。

    畢竟他可以當惡人,可人間若沒有正氣,那就連傳承都要垮了。

    得敬他們未入仕之前的意氣風發。

    ~~

    夜深,宵禁。

    務本坊的各個旅舍酒樓裡還有喧囂聲,長街上卻已十分靜謐。

    完全緊閉的酒樓大門被打開,杜五郎探出腦袋,左瞧瞧,右瞧瞧,沒看到坊中巡衛,遂往後伸手,招了招。

    “走。”

    很快,幾個醉熏熏的身影迅速跑過長街,老老少少都有,躲進國子監高牆邊的黑暗中。

    哪怕是太學博士、國子監司業也不得宵禁行走,好在他們提前打點了門房,旁門還未鎖,讓他們能閃進國子監。

    “呼。”

    杜五郎驚魂未定,喃喃道:“我帶太學博士犯禁啊?”

    轉頭一看,鄭虔、蘇源明已腳步踉蹌地往學館的方向去了。

    元結正從門房處搬起行李,杜甫捻著長鬚看著月亮,彷彿又有詩要溢出來。

    “你們也住國子監?”

    “長安城沒旅舍了。”

    薛白道:“我們的號舍空著。”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杜甫袖子一拂,搖頭晃腦道:“帶路。”

    杜五郎想到竟帶著叔公輩的大詩家住號舍,只覺這一夜是如此奇妙。

    他與薛白剛補入國子監,只有一間很破的號舍。平時他們也不住,都是各自回家,好在被褥是有的。

    四人輕手輕腳地進去關上門,氣氛安靜,沒了方才酒宴時的熱鬧。

    元結一進門便放行李,他從洛陽來,行李不算多;杜甫行李更少,只有一個書簍,裡面全是行卷,全是詩文。

    酒後都沒心情拾綴,他們連燭臺都不點,各自躺下。再談起薛白的詩,杜甫卻不認為他背後有人代筆。

    “有時便是這般,腦中自有佳句冒出來,旁人不知這等情由,故則疑你。”

    薛白問道:“但不知該如何凋琢好詩,可否請杜公指點一二?”

    “你可通音律?”

    “不通。”

    “作詩便如音律,深諳其道之後,信口便能吟出來……”

    杜五郎聽著這些對話,只覺得杜甫這般教導了,與沒教導也殊無差別。

    他酒勁上來,莫名其妙地都囔道:“好詩。”

    這是他一整夜說的最多的詞。

    眼皮越來越沉,耳邊薛白與杜甫對話越來越遠。

    “杜公到長安,可打算去投行卷?”

    “明日便要去拜會左相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是當朝左相陳公,還是李公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~~

    清晨。

    國子監號舍裡,杜五郎一醒來就在小榻上哼哼嘰嘰,因昨夜喝了太多冷酒而肚疼。

    轉頭看去,此時已是日上三竿,號舍裡另外三人已不在了。

    有敲門聲一直在響,他就是因此被吵醒的。開門一看,卻是薛嶄正站在那裡。

    “嗯?薛七郎如何來了?”

    “阿孃問六哥昨夜沒回家,可是住在號舍了?青嵐姐也很擔心,但讓我別說。另外,顏縣尉讓人到家裡,也想找六哥……”

    “昨夜有場很厲害的文會,酒喝得晚了。”

    “多厲害?”

    “如何說呢,杜甫你知道吧?你不知道,那我就無法與你說了。”

    杜五郎又倒回小榻上。

    薛嶄便上前問道:“那我六哥呢?”

    杜五郎回想了一下,道:“昨夜隱隱好像聽他們說,要去拜訪誰來著……”

    他頭也開始疼了,根本就想不起。

    ~~

    永樂坊。

    李適之的大宅院便在永樂坊西南隅,佔了一坊的十六分之一。而周圍的十餘個小宅院亦是李府的附屬,乃是給族人、幕客居住之處。

    薛白隨杜甫翻身下馬,目光看去,只見硃紅色的大門緊閉,側門亦是關著,既不見門房,亦不見守衛。

    元結自有親友要去相見,因此只有他們二人前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