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西特 作品

第57章 逼王集中營

亭子外像是遭到了一場寒流的襲擊,那股子刮刺皮肉的冷蔓延到亭子裡面。




大夏天的,陳子輕打了一個哆嗦,他的瞳孔裡,柏為鶴略薄的唇先是抿直,之後牽起一個弧度,




這是他第一次在柏為鶴臉上看見清晰的情緒波動。




他在滿心的驚愕中,聽見柏為鶴緩聲吐出兩個字: "舅媽?""不是舅媽,沒有結婚!"陳子輕飛快地說。




厲正拙並未對他的否認動怒,而是點了點頭: “嗯。”




柏為鶴的眉梢微微抬了一下,他將目光移向喝茶的人: “舅舅,這種玩笑你也開?”厲正拙笑著撐頭: “快了,提前叫叫。”柏為鶴恢復成往常的淡漠: “是嗎?”




陳子輕偷偷小幅度地對他搖頭,不是,你別聽,我不做你舅媽!柏為鶴不知是注意到了陳子輕的小動作,還是沒有。




陳子輕後背都有點溼了,厲正拙這麼逗外甥玩,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思。總不會真的要跟他結婚吧,他還沒離婚呢。




等等,




他離婚了嗎?




陳子輕不確定了,他被這個神奇的架空背景搞怕了。




亭子外的柏為鶴踏步進來: “舅舅,我怎麼看著我的準舅媽,”拽人心房般停頓了一兩個瞬息,他語調平平道: "這麼像垡城傅家的主母?"




厲正拙放下茶杯: “阿鶴,你年紀也不大,怎麼視力就不好了,這是你舅舅我放在國外養了多年的孩子fairy,上個月才回國,怎麼會是傅家主母。"




柏為鶴看起來真信了他舅舅這套騙三歲小孩的說辭: “那還真是像,一樣的金色眼睛。”




“世界之大,無奇不有。”厲正拙說。




陳子輕聽故事似的,所以他昏睡的那段時間都在國外?不一定,也可能是厲正拙胡編亂造。或許他從垡城到譙城,一直都在宅子裡。




陳子輕的後背上多了隻手,和藹地拍了拍,他抖了下,聽到中年人說: "fairy,要叫人,禮貌點。"




亭子周圍的蟬鳴太吵,吵得陳子輕心煩氣躁,他揉開細碎劉海,隨意擦擦額頭的汗液,裝作初相見那般,對著柏為鶴打招呼:“柏先生。”




柏為鶴向來不




露聲色,這次卻在短時間內頻繁暴露內心,似是真的露出了破綻,他面露幾分怪異:"聲音也一樣。"




厲正拙驚訝道: “這麼巧嗎?”




他放下手轉動古樸的扳指,病白的臉上浮現一抹興趣: “阿鶴跟那位主母接觸過?”




柏為鶴道: “我參加過他和他先生的婚禮。”




厲正拙彷彿聽入了迷: "是個什麼樣的人?開朗的,內向的,文靜的,活潑的?"陳子輕屏息,柏為鶴會在這些詞裡挑出哪些放在他身上呢?他暗自期待著。哪知柏為鶴一個詞都沒選,他說的是: “自重。”厲正拙大笑:“那跟fairy不同,fairy一點都不自重。”




陳子輕:




他偷瞄柏為鶴左耳上的助聽器,一段時間沒見,我成自重的人了啊。氣氛微妙。厲正拙招手: “坐吧,阿鶴,別站著。”他看向外甥身後: “妹妹,你也進來坐,你都走半天神了。”




陳子輕這才注意到被他忽略的婦人,他通過厲正拙的稱呼,跟婦人的眉眼確定什麼,站起來喊人: “阿姨您好。”




厲清佈滿細紋的臉上有笑意: “你好。”她笑得不是很自然,因為兒子,也因為弟弟,這對舅甥的談話讓她感覺不尋常,所以她有點心不在焉地重複了一次, "你好。"




陳子輕等柏為鶴的媽媽入座了,他才坐下來。




池子裡的魚有部分還沒吃到食物,它們張著嘴吐泡泡,等每天給它們投餵的人。然而它們今天註定是要餓肚子了。




太陽快下山了,陳子輕規矩地坐著,眼尾耷拉下來,上鉤的眼型流暢而漂亮,他在想事情,絲毫不知自己就是一景,也成了一景。




厲清頻頻打量他,壓低聲音問親人: “二哥,你不是結婚了嗎?怎麼還說他是你的準太太?”“本來是要結婚的。”厲正拙掌起茶杯,看上面的吉祥人文畫。




“那又怎麼,"厲清沒等來他的後半句,只好自己詢問, "婚期推延了?”




厲正拙的眼角堆起紋路: "近期於我都沒有吉利的日子,不宜娶妻。"




“你還信這個?”厲清想起什麼,語氣前後發生變化,她撫了撫髮髻,欲言又止地說, "你一直信這個。"




陳子輕出於宿主的職業素養,他條件反射地豎起耳朵,厲正拙迷信啊?




沒什麼大驚小怪的,這宅子陰氣重成這樣,以他的經驗,搞不好厲正拙養了什麼東西.…陳子輕瞥厲正拙,老東西周身籠罩著一股虛弱的氣息,隨時都會兩腿一伸的感覺。




容貌方面卻又好像比柏為鶴的母親,也就是自己的妹妹要年輕,一根白頭髮也沒有,還不像是染的。




算了,關我什麼事。




陳子輕收回觀察的視線: “厲叔,我想回房了。”




"去吧。"厲正拙昂首, "看著點路,別磕哪兒,上回磕的疤還沒長好。"“知道了。”陳子輕對柏為鶴跟他媽媽笑了笑,起身走出了亭子。




厲清出身名門,歲數也上來了,她有意無意見過太多美豔絕倫的瞬間,依舊被剛才那抹笑晃了眼。




這樣的容顏,嫁給她二哥,合適嗎?




厲清沒表露出自己的不認同: "二哥,那孩子的中文名叫什麼?"厲正拙失笑: "什麼那孩子,三十多了,比阿鶴還要大幾歲。"厲清驚詫萬分: “看不出來。”




竟然三十多了嗎?眼睛神態看著就是個二十來歲的孩子啊,充滿那個年紀的靈動鮮活。




她從茶具裡翻出一隻杯子,拿起茶壺倒了點茶水進去: “那你們年齡相差還是有些大,他家裡……"




厲正拙彎腰撿起什麼,吹吹上面的灰塵,厲清看去,那是個鑲鑽的小配件,鞋子上的,她聽見二哥說: “我養到大的。”




厲清旁邊響起細微聲響,她轉頭問站起身的兒子: “阿鶴,這才剛來,就要走了?”“我去上個洗手間。”尾音尚未落下,柏為鶴就已然離開了亭子。




厲正拙滿是欣賞的口吻: “阿鶴的外形融合了你跟妹夫的所有優點,聽力上的殘障毫不影響他的出色程度,他越發穩重了。"




厲清瞧見兒子的步伐邁得不小,很快消失在假山拐角,她揉了揉眉心: “今年變了些。”




"嗯?"厲正拙把小配件放進口袋裡, "哪方面?"厲清嘆息: “說不出是哪方面。”




“那就是總體的。”厲正拙意味深長, "男人突然有




變化,多半跟感情有關,沒準你就快要有兒媳了。"




厲清無奈地笑出聲: “我都不敢做這個夢。”




嘴上這麼說,厲清心裡頭還是把二哥的玩笑聽進去了,並抱有一絲期望。




柏為鶴上好洗手間,站在水池前沖洗手指,有腳步聲進來,偷偷摸摸關上了門,接著就是一聲叫喚。




“柏先生。”




像到了新環境,膽小容易受驚的貓。




柏為鶴衝著手側頭: “我該怎麼稱呼你,傅太太,未來的舅媽?或者是,和我舅舅那樣叫你,”"fairy?"




這個單詞從柏為鶴的唇齒間跳出,低沉得讓人心跳加快,怦然心動。陳子輕腰上一麻,不知怎麼脫口而出: “你叫我輕輕吧。”柏為鶴將手從水龍底下拿開,水流聲就停了,他的嗓音十分清晰:"qingqing?"




陳子輕覺得自己腦子抽抽,不然為什麼讓柏為鶴叫他小名,可他話都說出來了,只能往下走:“很輕的輕。”




不等柏為鶴做出反應,陳子輕就不好意思地說: “有別人的時候,你跟著別人叫就好了.……你看著來吧,隨你自己。"




柏為鶴去烘乾手: “我不可能在洗手間長待。”




陳子輕趕緊凝神,把當天在碼頭的事跟他醒來後的事都說了。柏為鶴沉默不語。




陳子輕從來都猜不透柏為鶴的心思,他也不想費這個勁了,然而他所想,跟他實際表現截然相反,他直勾勾地望著柏為鶴。




那雙不被髮色影響,依舊高貴妖異的金色眼睛裡只有柏為鶴的身影。柏為鶴半晌道: “我沒想過。”




陳子輕不明所以,沒想過什麼?沒想過我會出現在譙城,沒想過我跟你舅舅是老相識?還是沒想過垡城上流圈議論的,我的靠山老頭兒是你舅舅,我那十幾年都在他身邊?




柏為鶴垂眸調整助聽器,他另換一個話題開始: “有一年初夏,我去舅舅家做客,在他的花園捉了一隻冰藍色蝴蝶。"




助聽器沒有抓捕到放慢又加快的呼吸聲。




當初在休息室,對著他暴露蝴蝶的人顯然目睹過他的所作所為,紋身也印刻著那個畫面,可兩步外的這個人此時很安靜,所有情感數值都沒有變動。




/>成了一個事外人。




柏為鶴的眼底一閃而過深色,也確實是個事外人。




其實那是因為陳子輕根本不管標註了,不再需要原主的暗戀對象柏為鶴吻他脖子後面的蝴蝶。但他還是無比真摯地接住了柏為鶴的話: "然後呢?"




柏為鶴沒回答,他抬起眼眸: "當時你在哪?"陳子輕迷茫地喃喃: “我在哪?”三五秒後,腦子裡擠進來一小段記憶。




原主見到柏為鶴那天正好是生病失聲不能見光吹風的時期,厲正拙為了不讓他亂跑就鎖門封窗,要他乖乖呆在漆黑的房裡遵從醫囑。




厲正拙走後,原主就四處倒騰著想要跑出去,他沒能成功,精疲力竭地趴在窗邊,透過縫隙往外瞧,就那麼瞧見了背對他的柏為鶴,一見傾心。




拼了命地想把人吸引到窗前。




伸出去的手被日光曬紅髮癢起疹子,也只揪住了一棵小草。




厲正拙進房間發現原主不聽話導致病情加重了,就強行把他拉出去,讓他感受病沒好出去的結果。




原主受了罪奄奄一息還要打聽少年是誰,得知是厲正拙的外甥就動了接近的念頭。




哪知厲正拙很快就因為工作原因帶原主搬去新住處,外甥沒到過他的新家,因此才讓原主心心念唸了那麼久,深陷在名叫柏為鶴的泥潭裡面。




陳子輕被這一段記憶給整麻了,敢情跟他之前腦補的畫面毫不相干。




目前反正是這樣,後面不確定會不會有反轉。任務都失敗了,原主的記憶依然沒有完整地放出來,得繼續解鎖信息條。




陳子輕仰視柏為鶴,把新鮮出爐的記憶轉成文字講給他聽: “就是這樣子的。”讀書一樣,沒有注入情感。柏為鶴聞言,只道: “我明白了,出去吧。”




亭子那邊,厲清久久不見兒子回來,她看一眼手錶: “阿鶴只待一天,明天就要返程了。”




厲正拙疲乏地打了一個哈欠: “我覺得阿鶴不會那麼快走。”




厲清說: “怎麼可能,他忙瘋了。”




接著就長嘆一聲: "他對金融相關麻木了些年,如今又進去了,日夜顛倒。"




厲正拙蒼白的唇向兩邊劃開了點: "




打個賭?"




“賭什麼啊,你應有盡有,沒有缺的。”厲清起身去尋兒子,沒一會就見到了他的身影,走近發現他在假山邊吸菸。




這段時間厲清問過周秘書,通過對方瞭解到兒子吸菸的頻率增多了,身邊沒個人能管他,這樣不行。




厲清手拿小包過去: “阿鶴。”柏為鶴掐了煙抬頭。




厲清驚訝地看見兒子肩頭有一塊石灰,這很不符合他的性格,他一向沉穩自持有潔癖,怎麼會蹭到灰呢。




難道真像他舅舅說的那樣?




厲清按捺住內心的喜悅: “你舅舅覺得你要在譙城多待一段時間。”柏為鶴眯了眯眼: “那就如舅舅所願吧。”




關於柏家的家宴,柏為鶴去老宅露了個面就走了,他回了自己的家,以一個視頻會議宣佈暫時都待在國內,國外的工作交給合作伙伴負責。




陳子輕不知道柏為鶴的工作安排,他都顧不上想下次再見柏為鶴是什麼時候了。




因為厲正拙突然把他帶去一個公寓,說是給他租的,押金跟第一個月的房租都給他付過了,從下個月開始,房租要他自己想辦法。




陳子輕暈乎乎地站在小客廳裡,對他的現狀措手不及。




"fairy,這是我給你安排的保鏢。"




陳子輕聽到厲正拙的聲音,心裡頓生一股說不出來的預感,他循聲望去。




那個間接害他任務失敗的夏狗出現在公寓門口,和直接害他任務失敗的厲正拙站在一起。陳子輕眼前一黑。




“看看fairy,快樂極了吧。”厲正拙拍拍夏橋正的肩膀, "fairy的安全就交給你負責了。"說罷便徑自離去,細聽還哼著小曲調。




陳子輕坐到沙發上面,摸了摸,皮的,好清洗,他一邊天馬行空地想著,一邊打量眼前所見,除了夏狗。




窗簾遮光,這會兒全拉上了,看不到外面的日光,客廳開著燈,牆邊櫃子能放小玩意,木地板,餐廳連著客廳,傢俱走的是簡便酒店風。




簡便到好像是來睡覺的,睡完就走了。




陳子輕不會天真地以為厲正拙真的放任他在公寓自力更生了,周圍肯定有人盯梢,他搞不清厲正拙撥的什麼算盤,那就是個瘋子。